“你!”大夫人叫她顶撞得一滞,强压着怒火冷冷道:“我知道你向来牙口锋利,果然是个刻薄的!竟顶撞起长辈来了!别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乱扣帽子,我可没那个意思,只不过说了事实而已!好了,既然你说我有主意,不必问你,那么这事我就这么做主了,告诉你一声,也不过是因为你是东南的妻子!下去吧!”
春霞也再不想看到她的脸孔,起身告辞而去。
“岂有此理!这乡下女人,真是岂有此理!”大夫人气得不停的拍抚着胸口顺气,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早就知道她不会好好听话的,自己偏要先将她拎来说一番,真是不应该!
从玉芝院出来,春霞的神色虽然淡淡,眼神中的愤怒和冷意却遮都遮不住,娇红和绿袖相视一眼,各自心中都有些胆怯,不敢入往常那般说笑嬉闹,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旁,生怕弄出一丁半点动响惊动了她。
回了敬一堂暖阁,春霞便将她二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坐在榻上,越想越是气恼。
尽管双方暗地交锋不止一次,彼此都心知肚明,可是大夫人还是头一回如此毫不客气的对待她,令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就算是撕破脸了!
细算来,自己进年府也有好几个月了,她娘家侄女的婚事迟迟不得进展,想必她也是不耐烦等下去了,想要在过年前结束这件事,所以才会冷不防的向自己发难。
她今日的气势的确很足,盛气凌人,那眼神、那言语,用刀子来比喻毫不为过,若非自己不是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小三堂而皇之的进门来抢自己的男人,恐怕今日就要招架不住了!
若得了她的话,拿她的话反过来辖制东南,东南岂有不难过受伤的?还会如以往那样护着她、爱着她吗?
春霞轻轻的叹了口气,胸口一阵烦闷。这件事,她不知道该向谁倾诉,也许只有干娘了!
可是干娘顶多也只能安慰安慰她,陪着她一起生气,柏将军是年大将军的部将,且这又是年家的家事,柏家纵然想要干涉,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春霞心烦意乱,一时不察迷迷糊糊的竟睡了过去。
身上有轻微的动静,她猛然睁开眼睛,见是方嬷嬷正在轻轻的往她身上盖绒毯,见她醒来抱歉轻笑道:“见夫人睡着了生怕您着凉,是不是惊扰了您了!”
那些内奸都被打发出去之后,方嬷嬷已被春霞找了借口提拔上来做了管事,如今虽仍旧比不得红星,但许多红星不能沾手的事却都是她在主管着。
“是我自己本来睡眠便浅。”春霞笑了笑,困意全无,索性也不睡了,掖了掖绒毯靠坐在榻上。
方嬷嬷看着她,欲言又止。娇红和绿袖从大夫人那里回来,见夫人神情便有些怪怪的,两人不敢多嘴又放心不下,便去告诉了她,她轻轻打起帘子进来,正好见她睡了过去。
春霞略怔了怔,本来在大夫人那里的事儿她不想说的,可转念一想,大夫人显然志在必得,也许很快她就会将事情公布出来,到时候还不是人人都知道了?
“大夫人今日找我说了事,”春霞淡淡开口。
方嬷嬷眸光闪了闪,便道:“大夫人——可是为难夫人了?”
“呵呵!”春霞笑了笑,说道:“也不算是为难,她让我劝侯爷娶一房对年家好、对侯爷也有助力的平妻。”
春霞望了方嬷嬷一眼,似笑非笑说道:“这是顾全大局的好事,理所应当的,我若不答应,那便是我这个做媳妇、做妻子的不贤了!”
“夫人……”方嬷嬷瞥了她一眼,心里有些复杂。
论理,大夫人所言不错,如果侯爷再娶一房平妻,这的确是对侯爷和年府都有好处的事儿,可是夫人却要委屈了。
侯爷和夫人感情有多好,侯爷对夫人有多。维护,没来敬一堂之前她便知晓了,来了敬一堂之后更无所怀疑。
只要见到夫人,侯爷的神情目光和说话神气都不一样,可见他是真心喜欢夫人的,夫人对他何尝不是同样?在他二人之间,她看不出来还有可能容得下第三个人的位置。
再说了,夫人的出身虽然有些差强人意,可先别说自打自己来了敬一堂见她行事做派比那些出身高门大户的闺阁千金们丝毫不差,且比那些人要爽朗明快得多,单说老太君对她的看重,便知她完全配得上做侯爷的妻子——老太君看人的眼光,岂会有错?
否则,也不会让自己来敬一堂伺候她了。
“方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做呢?”春霞笑着问方嬷嬷。
方嬷嬷滞了滞,苦笑道:“这个老奴也不知。”
春霞心里微微的有些失望,同时也觉得理所当然。方嬷嬷是老太君给她的人,虽然方嬷嬷说过从今以后只有她一个主人,但方嬷嬷的态度其实也可以作为老太君态度的一个侧面,方嬷嬷既如此说,想来老太君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吧?
想起先前老太君对她的好和教导,她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闷闷的低沉起来。
可也难怪,老太君对她再好,在她老人家心里排在第一位的,那也是年府啊!大夫人也许正是笃定了这一点,才会那样对她吧?
方嬷嬷见她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便陪笑道:“不知夫人——可有什么主意?老奴,自是希望夫人好好的!”
“我暂时没有什么主意!”春霞有气无力的摆摆手,笑道:“你也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方嬷嬷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轻轻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春霞怔怔的靠在软榻上,突然觉得全身仿佛都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提不起半点儿劲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茫然无措的情绪从心底慢慢的,慢慢的蔓延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