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瀚君京剧门的师傅,里少卿先生,当代京剧大家。也是着名的京剧花脸里派的第三代传人,其弟子众多。而真正令他喜爱的不多,用他的话说,多是一些不争气的东西,只有个形,没有个神,挂到门上也招不进人。不过,每提到他的关门弟子何瀚君,他还是喜形于色,逢人就说是他收的一个好徒弟。
说到何瀚君,里少卿心里有一种极为复杂的感情。在他的内心深里,他最看重的弟子就是何瀚君。在情感方面,甚至过了里家门继承人,自己的儿子里正海。多次对外表露过,希望自己的衣钵由何瀚君来继承。可何瀚君心不在作艺上,而是做好一个医生。这让李少卿多少有一些耿耿于怀了。因为,因为在面对里派传承人这个问题上,何瀚君总是笑着拒绝,说自己只是一个爱好,玩个票而已。所以,每想起这事,里少卿心里总是老大的不高兴。当年,收何瀚君为徒,全是看在何瀚君的师父何少华的面上,主要是给何瀚君讨个性情。可没曾想,何瀚君一学,便成了,大有越自己的势头。无论是台上唱念做打,还是台下的为人处事,透着三分的灵气,七分的真诚,格物致和也好,都是令自己十分的满意。何瀚君学戏有个特点,那就是从不墨守成规,总能集大家为己用,有自己独创的新东西,而这新东西不是胡来蒙世,而是从传承中来。尤其是他的唱,他面上学的李派的东西,而骨子里又有金派的响堂悦耳,膛音如虎,苍劲,醇厚沉筝。念白时,含蓄幽默,常用当下流行的桥段裹成暗包袱炸弹。深得里少卿的喜爱,也为圈内人士称道。尤其是柏林的演出成功之后,里少卿更是喜爱这个徒弟到了着魔的程度,逢人便夸。只要有半点看儿子里正海不顺,便拿何瀚君来说事。常常的气的里正海不爱搭理他,也是早上请过安,便去团里做自己的事了。倒是里正春没事常来陪伴自己的父亲,聊聊天儿。有时也会陪着父亲去团看哥哥排戏儿,多数是,见父亲与哥哥争议。父子俩总是闹的不欢而散。最后,没有法儿,里正春只好陪着父亲去公园走走,或者和几个老戏友聚下,喝个小酒儿聊个天,扯个闲篇。
这天,里少卿接到何瀚君从柏林给他打来的电话,说他要回国了,要来专程看望自己。这可把里少卿乐坏了。又是高兴,又是兴奋。一大早,一边安排佣人打扫庭院和房间。一边打电话把儿子里正海和女儿里正春叫来。
“你们的师弟瀚君,回中都了,他来电话了,说今天下午过来。”里少卿对跟前的儿子女儿说:
“真的吗?”里正春听了高兴的蹦起脚来,大声说:
“是的,正海啊,叫你来没有别的,我说过在中都要何瀚君演《铡美案》,我希望,不能弱过他在柏林演过的《断密涧》。你这个底要托好,还有班里那些人上,你得列个名单给我看下,我可不想这戏给我演漏了,穿了底。让行里人笑话我。”里少卿正着脸色对儿子里正海说:
“知道,你放心好了,这漏不了。”里正海说:看着父亲,生气不是,不生气又不是。
“儿子啊,这是我百岁生日的一个重头戏,所以。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配合好你师弟来演好这个戏。”里少卿语气缓和了许多,对儿子说:
“知道。父亲。这事儿子会慎重着办,你放心好了。”里正海说:
“还有你,丫头。”里少卿笑着对站在一边的女儿说:
“哟,爹,还有我什么事啊?”里正春笑着说:
“你也得上,给你师弟兜着点底,来秦香莲。”里少卿对女儿说:
“好嘞,我听爹的吩咐,不过,你放心好了,用不着我们兜底,说不定是师弟带着我们演呢?在柏林演出就是这样,是他领着我们演呢。”里正春笑着对父亲说:
“那时,柏林的演出,我看过直播了,感觉就是你们兄弟俩在跟着你们师弟演。就像个跑堂站桩的。”里少卿笑着看着儿子女儿说:
“爹,可不能这么说。哥演的还是不错了,我看那是棋逢对手。爹,这人是不能比,尤其是作艺。”里正春笑着对父亲说:
“好,好,好,你们就是一点不好,说不得。”里少卿白了女儿一眼,便回书房了。
“哥,师弟来了,要排《铡美案》,演员选好了没?他可没有什么多少时间待在中都,师弟是大忙人,和往常一样,我们要时间安排的紧紧的,人员要快定。”见父亲进屋了,里正春走到哥哥面前问:
里正海听了,苦笑了下。看眼父亲的书房。对妹妹说:“你师弟的水平你又不是知道,正要演出兴了,我们跟着都难,别说那些跑龙套的人。这事我看啊,还得父亲定,是他办百岁生日,而且。父亲的脾气你又不是知道,要顺得了他的心。所以,我啊,早就列了一个名单。”里正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妹妹里正春面前打开,给她看,接着说:
“妹妹,父亲近来跟你走的好。还是你拿去给他看下,不能。让他不顺心了又说我的不是,动不动拿我跟师弟比。我跟师弟有的比吗?人家出生成家,中医传世,大富之家。而我们不过唱戏的戏子。”
“好吧,哥,在外面等吧。我拿去跟父亲看下。”里正春说完,接过哥哥手上的名单,径直走父亲的书房。见父亲在看本子,便上前笑着说:
“爹,哥的名单出来,怕有漏,你再审下。”说完,将名单递给父亲。里少卿放下手上的本子,接过女儿递过来的名单,仔细查看。
名单上的人多是自己团里的骨干,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便抬起头对女儿说:“名单就这样定了吧,我看了下单子,你哥也是用了心的。”
“好的,父亲,那名单定了,我们在哪演出呢?”里正春看着父亲问:
“长安吧,咱里家上大戏,就要风风光光,该上的宣传,要有。还有,不要送票了,全卖票,也试下我们的里家落了没有,我到要看看这京戏啊,是不是象行里人说的那样,拆子好玩,出本戏难。”里少卿思想着不紧不慢的对女儿说:
“好的。你的那些好友呢?也不送票了,要知也是为你百岁大寿的一个活动,我怕到时有闲话了。”里正春问:
“不送了,原我好,就来捧个场,不原我好,也就算了。我都这么大的年纪了,闲话我听的多了,也不差这几句。说到名我早有了,讲利我也不差那点儿。我只想让外人看下我的关门弟子不是徒有虚名。”里少卿说:
“好的,父亲。不过,瀚君师弟是真有才的人,说实在的他在柏林的演出成功,都震到我和哥了。那唱功,那含白中的暗包袱,全是他自己的活儿,现编,现说。炸的那是满堂彩,掌声兜四角。虽只在柏林演出三场,那是场场暴满,顾望海大使都说,许久未听到这么有味的京戏了。事后,从不夸人的哥哥,暗树大拇指。”里正春说:
“你师弟的功底我还是知道的,我让他中都演出,不是光是为让行里人看看,我的关门弟子才能,我是想啊,现在的京戏被国粹两个字压的喘不过气来了,京戏,就是戏,不是堂会式的唱几折。是那和话剧一样,要有头有尾儿,是整部的戏。卖票只是试下水儿。”里少卿语重心长的对女儿说:
“为什么不让哥试呢,要是师弟砸了呢?”里正春看着父亲问:
“你哥,太守正了。守个承可以,要开个路不行,你师弟,从小就没有那些个条条框框,当年跟我学戏,也只是淘下性情,不指着这个吃饭,所以,学起来,全在性起。你哥,一半是我逼,一半是要吃饭。本就不一样,所以,啊。我让你师弟在柏林试下水,在中都起个底,开个路。京剧再不活起来,后人还以为是折子戏呢。”里少卿思索着对女儿说:
“明白了,父亲的用心良苦啊。”里正春说:
“春啊,你要记住了,你这个师弟,可是成家的人。成家当年可是我们的主人,里家戏班是因为成家而兴的,我们不能忘恩,所以,我们要处处尊着人家。”里少卿说:
“父亲,这个我知道。”里正春看着父亲说:
“你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下。”里少卿对女儿说:
里正春应一声去客厅了,见哥还在。便拿着名单递给哥哥说:
“父亲,名单就这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