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见苏满满,钱昭的欣喜溢于言表,精神头都好了不少,脸色的笑容就没下去过,简直是乖得不能再乖的病人,让吃药就吃药,让打针就打针,就是平时难以下咽的饭菜,也吃的欢快。
满满他们带过来的白粥包子咸菜也吃的喷香。
钱暻全程都没说上一句话,根本就插不进去。
不过,眼底也慢慢的蔓延出湿意。
这是他的弟弟妹妹,昨天之前,甚至进这个病房之前,他都不敢相信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样的场面。
病床上的弟弟虽然还是满脸苍白,掩不住的虚弱,但是这脸上的明媚欢快,鲜活,是他这十八年都没有见过的。
而还生疏的妹妹,则是安静的坐着,递水,递水果,很有耐心的有问有答,跟他说她自己的事,说农村的趣事,声音清脆,不急不缓,像是缓缓流淌的溪水,还带着些能安抚人心的沉稳,钱昭不时的笑出声,脸上的表情也生动的变幻着,看的钱暻都一愣一愣的。
这个妹妹,这么厉害吗?小昭就这么喜欢?
“我跟你说,等你好点儿,跟我回家玩,那边有一条小溪,那个水特别清澈,里面还有小鱼,就这么大,”
满满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就这么大点儿,还没有我手长呢,而且,那是活水,是从山里出来的山泉,那些鱼啊,好像是也特别聪明,看着它们游得不快,但是特别难抓,反正我试了几次,都抓不住。
铮哥就会,拿着那个背篓,看准了就往下一扣,每次都能抓到几条。”
“真的吗?我几乎不出门,什么都没玩过,什么都没看过,也没看见过抓鱼,是不是,很好玩?”
看着弟弟眼里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渴望和羡慕,钱暻只感觉一股酸意猛的从胸腔冲上来,连忙屏着呼吸出了病房,靠在墙上大口的呼吸着。
他们所有人都说是为了他好,但是偏偏的就是他们,拘着他,管着他,控制着他,让他连这么一点点最基本的自由空气都要羡慕别人。
如果,如果小昭真的只有这二十来年的生命,那这生命里,从头到尾全都是医院,药,这不能干那不能干,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只能躺着,坐着,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有什么区别?那他走的时候,对这个世界,该有多么的失望,还会有一丝丝的眷恋吗?
怕是连一丁点的欢乐记忆都没有吧?
“什么都没玩过,什么都没看过”,这几个字就像是一把凌迟的刀,一刀一刀的在钱暻的心头剜着,让他几乎直不起腰,只能蜷缩着,靠在墙角,用力的捶着脑袋。
阮云铮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媳妇儿心疼那个小哥哥,那这种切身的体验,他们能理解自然是最好了。
等钱暻缓过来,他才慢慢的走过去,
“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吗?”
钱暻满脑袋冷汗,坐在椅子上,双手攥着,掌心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
“对,看了好多医生,胎里带出来的虚弱,不能根治,所以看的医生说的都是,好好养着。
好好,养着。
呵呵!是我们错了,我们都想着千方百计的留下他的生命,甚至我妈还说实在不行就住院,一直住院,都要让他活下去。
我,我真的,真的,我忘了他也是个人,是个孩子,孩子,都是爱玩,爱闹的,可是,我们生生的看着他,连多走几步都不让。
之前我回去的时候,他都很高兴,我以为他是想我了,我还洋洋得意,我跟我战友说,我弟弟跟我感情好,现在想想,应该是太孤单了吧?一个人,对着四面墙。。。。。。
昨晚醒来没看见满满,他整个人浑身都透着一种,得到之后又失去的,绝望,那种眼神,真的,我,我都不敢直视。
从早上醒了就一直在等着盼着,刚刚你们进来的时候,他看见满满的那一刻,眼睛顿时就亮了。
刚才你也看见了,那表情,生动,鲜活,我才意识到,他也不是只有那一种平淡,平淡到好像都没了生机的表情,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说完,他捂着脸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这个哥,太失败了,太失败了!”
阮云铮看了一眼病房,朝回头的满满两个人摆摆手,干脆的关上门,一屁股坐到钱暻旁边,
“挺大个男人,哭有什么用啊?这都是早就发生的了,你哭就能时光倒流吗?
既然你都发现问题了,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按你说的,他这种情况,不可预见,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别生气,在有限的生命里,你是希望开开心心的吃吃玩玩,做自己想做的事,让自己没有遗憾?
还是,每天都被关在这一方天地里,当一个提线木偶,只能看见这四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