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要银子做什么?
沈湛并非生意人,这些年来苛捐杂税的那些银钱足够多,其实不需要再在银子上费心。
可人与人之间,是需要利益捆绑的。
不然怎么能把面前的凤阳布政使杨阶、监察使徐龙,还有茶马司的总管太监汪严,以及跟在最后头的凤阳巨贾金栾川拢入麾下呢。
只赈灾还不够,需要将那被洪水冲垮的良田变废为宝,这才对得起沈湛早就找人写好的“荣亲王世子于凤阳龙兴之地扶危救困,应运而生”的溢美之词啊,且能将那一千二百万两白银赚到手,排列整合下,是一箭双雕之上策。
想到这,沈湛接过了那水囊,放在鼻端闻了闻,茶香清幽,缓缓氤氲,比起贡茶也惶不多让。
“好茶。”他道。
一千二百万两白银,该怎么分?
金栾川约莫三十出头岁,并不像其他商贾那样大腹便便,穿着一袭剪裁得当的粗布衣,乍一看去像一个在田里耕种的壮实青年。
他鼓起勇气上前,阳刚的脸上带着笑,“小人准备了茶叶,给世子您四罐,杨大人委屈点,一罐。其余的,都给汪公公带回帝都去。”
沈湛打开了他递上的茶罐,广袖中的手指修长,微微屈起,捻起几片嫩叶,不急不躁,带着点悲悯道:“那你呢?”
“小人、小人不爱喝茶。”金栾川认真道,“小人日日吃斋饭,配白水,习惯了。此茶金贵,乃是孝敬诸位大人的。”
说完这话,金栾川才看见眼前那一身贵气的人抬起眼来,一双淡漠的眸子第一次正视他的面容。
“你叫金栾川?”沈湛道。
一个商贾,竟如此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金栾川垂下了头,面前的贵人明明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他却觉得如烈日下的冰凌,有种芒刺在背悬而未决的惶恐攀上心头。
这便是官威?
不,他也见过不少大官了,都没有这样的威压。
金栾川不禁觉得这次跟对人了,这世子沈湛,就是个天生弄权的人。
那一千二百万两银子,能分得几成他并不在意,作为经商世家,曾做过官商、皇商,财富代代积累已不可估量,几代人都已吃的满嘴流油。
他想要的是有从龙之功。
“嗨哟,我说金公子,您可真客气,剩下五成都叫我带回宫里去啊?”茶马司总管太监汪严喜笑颜开。
皇帝老了,愈发迷信于术士,这些年建道馆、求仙丹,花了不少银子啊,三个辅政大臣严格监察着户部的银子,皇帝要想干点什么,只能自己掏腰包走内廷的账。
而江南织造局、茶马司,说白了就是为皇帝敛财的。
汪严想着,总算能对陛下和国库都有个交待了,况且这一千二百万两银子的五成未必得都进陛下的腰包,还得拿出些来给司礼监掌印李舜,叫他多在陛下面前为世子美言几句。
其余的,你分一点我分一点,大家都得益,大家都不多说话。
“咱凤阳的茶,能入陛下的口,全凤阳的老百姓都得感念天大的恩德。”一直没说话的杨阶笑道,“方才去了金公子的茶坊,像现在这样蒸炒焙干去水,每天能弄出多少石?”
“十二个时辰换两班,小人共有三十个这样的茶坊……”金栾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