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轻如鸿毛,不知不觉地扰他心神。
他的耐心一点点增加了,愈发地想看着她、看着她……
但他的耐心也变差了,看见她就想让她讨好他,装乖卖巧也好,只能讨好他。
她若有丝毫迟疑,那种失控的躁戾感就愈发明显,想要将她像她昏倒那日一样揽入怀中,才能平息他不耐的怒火,或者……杀了她。
转眼间,暑气彻底褪去,秋日里雨水多,宋婉闲来无事爱拾掇花草,除了府里本来就有的,还托负责采买的婆子买了些云京才有的花草,将自己酌香馆的院子里摆满了小盆景。
光是自己种还不够,也得给沈湛送去几盆,他那院子又大又冷清。
沈湛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看到她送来的花草,什么也没说。
婢女们见世子没发脾气,就面带喜色地把花草接了进来,宋婉教她们,倒是把那些花草都伺候的茁壮成长、郁郁葱葱,看着就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她还把几盆茉莉放在了沈湛窗子底下。
茉莉夜间香气浓郁,应该能驱散白日里浸在木头里的药味。
宋婉还在月洞门上头差人种了紫藤花,想着等来年夏天,爬满这灰瓦白墙,必定很美。
月洞门下,少女纤细窈窕,一袭雪青色对襟衫儿,一阵风吹过,月白色的罗裙随风翩跹,她顺手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却不小心将发间插着的辛夷绒花碰掉了。
那辛夷绒花惟妙惟肖,若不说是绒花,还以为是枝头上才采摘下来的。
宋婉望着那跌落在青石板上的辛夷一怔,心底顿生出些许钝痛来。
那时在宋府,珩舟养好了伤,便是在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离去的。
那时的她望着屏风那头的一片空,不免生出一阵怅然。
很多个夜里,他与她彻夜长谈。
她与他说自己读旧时诗生出的不同想法。
与他说对女子及笄后便要关在绣楼打磨性子的不解。
与他说盲婚哑嫁的悲哀。
他看到了她被打压规训的乖顺下,那隐藏的不羁和平静的早慧。
她的不同,让他有种心悸的感觉。
那时她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怅然打开窗,便发现窗户下的瓦片上竟插着一支辛夷花。
雨水打过之后花瓣愈发洁白饱满。
她伸出手将花拿起来,细腻又脆弱的触感在她指尖弥散开来,宋婉忽然想起很多个夜里,他温柔缱绻的眼眸。
珩舟似乎和她最初想的有点不一样,是个杀人者,却对她起了怜悯之心。
话不多,会在窗外留下一支辛夷讨她欢心。
“你在看什么?”回忆骤然被闯入者的声音打断。
宋婉抬眸看去,廊庑下,沈湛披着大氅,风帽一圈是玄狐的毛,愈发衬得他脸色苍白,俊美阴郁如月下冷霜。
宋婉拾起地上的辛夷绒花,勾唇微微笑:“以前府中种了辛夷花,我琢磨着也想在您院子里种一棵。”
沈湛道:“可以。”
宋婉点点头,“云京的气候也适合种辛夷。”
沈湛凝目看她,乌发雪肤,明眸皓齿,笑起来的时候有一股温柔恬淡的劲儿,方才望着那绒花发愣时却是冷淡又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