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垂下头,不敢再看任何人。
甄之恭心中有些不忍,这种场面的确有些为难这个小家伙了。只是今日这一出迟早都要上演的,小豆腐于他而言是个特殊的存在,不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别的什么,他迟早都要将他正式介绍给自己的家人。
他把手搭在窦家富肩上轻轻拍了两下,旋即正色道:&ldo;这个小家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窦家富了,你们也可以叫他小豆腐,我在永平城郊遇袭受了伤,就是他救的我,还让我在他家养伤一个月。若不是他,你们或许已经见不到我了。&rdo;
甄老爷与秦氏闻言霎时动容,先前的轻慢之心也收敛了起来。
窦家富也是微微一震,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某人如此认真正式地向人介绍自己,而且毫不隐瞒地承认自己给予他的救助,一种前所未有的振奋感当下在心中油然而生,随即不由自主挺起了胸膛。
是了,他不比任何人差的,若身为宁城首富的甄之恭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那救了他的自己也同样了不起。
甄之恭接着又略低了头对他道:&ldo;小豆腐,这是我爹,这是我娘,这位是二娘。二弟之敬和小弟之敏你已经见过了,我就不介绍了。&rdo;
窦家富定了定神,规规矩矩地向上首三人行礼道:&ldo;见过甄老爷和两位夫人。&rdo;
甄老爷的脸色已经比先前和蔼许多,笑道:&ldo;免礼免礼,这孩子看着真乖巧,比小恭小敬和小敏三个懂事多了。&rdo;
此话一出,窦家富红了脸,讷讷不知如何作答;甄之恭唇角微扬,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似乎被他爹贬低的三个人中没有自己一般;甄之敬从鼻子里轻哼一声,甄之敏则送了窦家富两个大白眼。
秦氏也附和道:&ldo;可不是么。小恭,原来你请回来的这位朋友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怎么不早说,娘早该见见他了。&rdo;
甄之恭笑道:&ldo;现在见也不晚。&rdo;
秦氏又将窦家富上下打量了一遍,神情愈发慈爱,&ldo;这孩子乍一看不怎么起眼,细细地瞧一阵还挺秀气可爱的,小鼻子小嘴的,个子也小小的,有十六岁没?&rdo;说着忍不住抬手去摸窦家富的头。
甄之恭&ldo;噗&rdo;的一声笑出来,果然当初不是他眼光有问题,而是窦家富的确显小。
窦家富窘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嚅嚅道:&ldo;我,我今年已经二十了。&rdo;
秦氏颇为意外,&ldo;二十了?那只比我们家小恭小两岁,看不出来啊。娶媳妇儿了没?&rdo;
甄之恭的眉头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ldo;没……&rdo;窦家富脸上红得快要滴血,声音小得象蚊子哼,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秦氏还想说什么,甄老爷咳了一声,道:&ldo;好了,玉珠,别再问了,看把这孩子为难的。&rdo;
&ldo;是啊,姐姐,这孩子一瞧就知道是个面嫩的。&rdo;不同于秦氏的端庄秀丽,长相更为年轻明艳的潘氏也巧笑嫣然道。
甄之敬懒洋洋地轻嘲:&ldo;娘,他哪是面嫩,根本是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的。&rdo;
甄之恭立时沉了脸,&ldo;二弟,注意你的措词,小豆腐是我请来的客人,你瞧不起他便是瞧不起我。&rdo;
窦家富一听他这语气心里便叫了声糟糕,以那位二少爷的脾气,听了这句话怕不更得坏事。
果不其然,甄之敬嗤笑道:&ldo;谁敢瞧不起大哥你啊?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他这会儿换了衣服看着还像个人样,之前穿得破破烂烂的就别提了,第一次见到他时我还以为是街上的叫花子跑咱们家要饭来了……&rdo;
&ldo;闭嘴!&rdo;甄之恭厉声道,怒不可遏,&ldo;二弟,你不要太放肆了!&rdo;
甄之敬也是气得俊脸扭曲,连连冷笑,&ldo;我怎么放肆了?这小子不就是个卖豆腐的,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你菩萨一样贡起来?我不过说他两句,你就受不住了?你心里究竟存着什么龌龊念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有种敢当着爹的面在这里说出来么?!&rdo;
本来气氛融洽的花厅霎时火药味十足,秦氏与潘氏脸色一般难看,其余下人更是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连甄老爷都愁眉苦脸起来,看看剑拔弩张的两个儿子,不知道如何打圆场才好。
虽然长子是现任家主,精明能干,他也以长子为荣,私心偏向于他,但二子性情乖戾,发起脾气来很让人头疼,又有一个爱子如命的娘在身后处处维护,他也不好当着一屋人教训二子的不是。
无辜成为兄弟不和的导火索的窦家富心里惴惴不安,赶忙拉住了勃然大怒眼看要冲上前开打的甄之恭的袖子,眼里带着央求之色连连摇头。
甄之恭的眼神森冷得有些可怕,窦家富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这才发现此人以往跟自己吵架时的眼神简直可以算得上温柔,彼时是和风细雨,此时便是狂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