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绫靖故意将殷杬的画像摊开,便也是想要试一试云凌老将军的反应。
而此刻,云凌老将军的视线也确实落在了书案宣绫靖有意摊开的画像上。
宣绫靖与慕亦弦互相对视了一眼,确认了云凌老将军所看之处,正是那画中人的右腕。
宣绫靖不禁仔细瞧了瞧,才发觉在那画中人的右腕上,以极细极淡的笔墨画了一道痕迹。
不像是胎记,倒像是伤疤,而且是如此轻淡的笔墨,应该不是什么重伤,许是作画时的新伤,早该痊愈了才是。
宣绫靖与慕亦弦顺着云凌的视线,亦是打量着殷杬的画像。
可云凌不知是仍旧伤怀着澜夫人与阿玦,还是想起了其他什么事情,神情一直沮丧低颓,无精打采,此刻更是怔怔盯着那画像,自言自语地低喃了起来。
&ldo;不会是他……他那时的伤轻,应该早就痊愈了,不会留下伤痕……应该只是巧合,巧合罢了……&rdo;
慕亦弦收回视线,寂然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埋头低喃的云凌老将军身上。
见宣绫靖似乎有些不忍打扰云凌此刻的伤怀,他剑眉微敛,有意放低了些声音,问道,&ldo;云将军所说的,不知是何人?&rdo;
他虽是放低了声音,但嗓音惯常的清冷孤寂,瞬间唤回了宣绫靖游离的思绪,也惊醒了云凌沉浸的回忆。
云凌有些恍惚地抬了抬头,悲戚颓败之色写满了那张苍老的面庞,好似没有听清慕亦弦方才说了什么。
宣绫靖不由重复了一遍,云凌才略作斟酌后,怔怔回道,&ldo;是阿澜的弟弟……阿澜去世后他就不见了,那时他还是个孩子,微臣暗里找了他许多,都不见踪影……&rdo;
&ldo;澜夫人还有位弟弟?&rdo;宣绫靖不禁愣了愣,她还从未听阿玦提起过,怕是阿玦也从不知晓。
&ldo;并不是亲弟弟。&rdo;云凌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低颓的神色间忽然拂过一丝柔软,&ldo;阿澜她啊,虽然面上冷若冰霜,可心底却藏着一份旁人都不知道的温柔……&rdo;
听云凌老将军徐徐道来,宣绫靖与慕亦弦才大致了解了情况。
事情是发生在许多年前,云凌老将军都尚未认识澜夫人之前。
北弥的冬天本就是格外严寒,而那一年又偏偏一连下了整整一个月的大雪,冰冻三尺,放眼皆白茫茫一片。
那孩子就刚好躲在蔺府外的避风墙根处,澜夫人半夜偶然撞见他的时候,他衣衫褴褛,浑身冻得瑟瑟发抖,好似经常被旁人欺负,稍微一点动静,他就惊惧地发抖,因为太过寒冷,他又没什么避寒取暖的衣物,竟只能缩在墙角里,抱着路上的野狗野猫互相取点零星之暖。
澜夫人看他实在太过可怜,就把他带到了府里,给他换了身暖和像样的衣裳,又给他做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澜夫人本没有准备收留他,就如云凌老将军之前那句,澜夫人并非是个温婉和善之人,相反,她素来冰冷淡漠,第二日天亮后,她给了那孩子一些盘缠,和足以过冬的衣物,便将那孩子送离了蔺府。
也许是那时澜夫人与蔺翔在蔺府的处境本就艰难困顿,宣绫靖还记得当初蔺翔神志不清时所说的那些话。
蔺氏风卦,本就是以阴邪入道,蔺翔为了保护澜夫人,自己继承了蔺氏风卦一脉,那孩子留在蔺府,说不准会被逼着当成他们修习卦术的祭品。
而据云凌回忆里说,那孩子被澜夫人赶出蔺府时,没有央求留下,也没有央求多给些什么,就连句谢谢也不曾多说,便默默走了。
直到一年后,澜夫人偶然发现有人在她身后跟着,才又见到了那孩子,后来才发现这孩子自从当初被她送出蔺府后,就一直徘徊在蔺府周围,只要她出府,那孩子就会在暗中偷偷跟着保护,虽然那时他一个孩子的力量谈不上什么保护,可那份默默坚持了一年的心,还是让澜夫人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