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珏望着那只被我紧握的手,默默摇了摇头。
&ldo;今上怎会处置的这样急?&rdo;
寒珏还想摇头,但见我不依不饶的看着他,便只用右手在空中比划:&ldo;大约是因为疏桐吧。&rdo;
我怔怔的盯着他,口中慢慢道:&ldo;是啊,本王怎忘了事情波及刘相,本王又怎忘了疏桐。&rdo;
今上从不做无用之功,那人又是刘相的人,今上公然与刘相结恶,确实少见。
若能将那人活捉,说不定又为扳倒刘相添上一把柴,刘愿是刘相唯一的儿子,今上办事自然会顾及到他,这样想来,那人的死确实是必然。可如今那人带着证据被今上处了刑……,刚到手的宝刀却被今上折断,实在是令人愕然。但他说认识默染,若能找到默染,说不定能查出来蛛丝马迹。
寒珏道:&ldo;刘愿与今上的关系明眼人就能看出,刘相是刘愿的父亲,再怎么说今上也会顾及刘愿。&rdo;
松开紧握的那只手,我捂着发疼的胸口道:&ldo;刘愿有今上庇护,本王幸有寒卿才免受侮辱。&rdo;
寒珏望着我道:&ldo;殿下安好就好。&rdo;
我望着他笑道:&ldo;本王是个扫把星,以后寒卿还是离我远一些好。&rdo;
从刚出生到二十二岁,我看着哥哥溺水而死,母后碰柱而亡,父皇重病薨逝,默染出府后下落不明。细细想来,这二十多年里,享受过荣华,位极过人臣,到最后落得孤单伶仃,被世人唾弃,短短岁月里竟过了别人几辈子,曾经看的比命重的人不是与我阴阳两隔,就是与我今生无关。
寒珏眼神坚定,在我手上一笔一画的写到:但远山远,云山乱,晓山青。我愿意陪着殿下一起去看。
第6章
前路坎坷,但有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这是皇兄曾经说与我的,我又说给了戚容与。
那时一无所有的戚容与在街头上靠卖字画度生,意气风发的齐思逸打马过御街冲撞了寒酸书生的书画摊,若落到说书人嘴里肯定又是你侬我侬比翼连理的佳话。
戚容与离开我府上去做皇帝时,整个府上前前后后都翻了个遍,唯恐落下曾经来过这里的痕迹,但我写与他的字句都叠放的整齐放在书橱中,那张写着&lso;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rso;被放在了最上面。后来我被囚禁,自知缘灭,便将那厚厚的一叠纸让息雨隔着墙全部都扔了出去。
如今寒珏波澜不惊的说出这句话倒让我心中微微惊了一下,望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说什么呢?怕他装满希望的眸子变得沮丧,怕自己又牵扯进一段风流公案。
尝过情的滋味,晓得那是让人生死不能的东西,我又怎舍得把寒珏牵扯进来?
正两难间,息雨端着药碗迈着重重的步子进来:&ldo;宁风说我不会熬药,我还偏不信!&rdo;看着我笑道:&ldo;殿下,您尝尝我刚出锅的药,看味道对否?&rdo;
寒珏接过他手中的药碗,用汤匙舀了一下,细细吹凉,送到自己口中品了品,皱着眉把药碗放回去:&ldo;药煎糊了。&rdo;
息雨一脸吃瘪的表情站在那儿,睁大眼睛望着我,我笑的有些喘,好不容易缓回气便说道:&ldo;你当本王府上的药材不要钱的,这个月的俸禄没了!&rdo;
息雨谄媚的看着我呵呵笑道:&ldo;俸禄没了没关系,反正在府里也使不着银子,只要殿下不告诉宁风我煮砸了,其他一切好说。&rdo;
在我府里确实使不着钱,那若是在外边呢?我不禁为宁风口袋里的钱表示深深的担忧。
见我出神,息雨又把声音提高了几度:&ldo;殿下!&rdo;
&ldo;方才我在为宁风囊中的银子致哀。&rdo;我解释道
&ldo;殿下同意了!&rdo;息雨狂喜着往外跑去,不用说肯定是去找宁风炫耀去了。
&ldo;殿下先睡会吧。&rdo;寒珏笑看着息雨。
累了大半天确实有些累了,遂合上眼不再说话,听到脚步声远去,寒珏定是回府了。
梦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时外面夜色已浓,房间里已三三两两的燃起蜡烛,寒珏正坐在窗边手持银剪剪去燃过的黑色烛心,一派安静从容。
从前默染在时,我也曾与他在夜听雨打芭蕉,下一局生死棋。窗台、烛光还是以前模样,怎么世事就变得那样快……
寒珏察觉到我已醒来,笑着扭头看我,向我比划着手势:&ldo;殿下,醒了?&rdo;
他这一笑不要紧,我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却像浸在春风中,暖气熏人。是了,寒珏何其无辜,人前笑脸背后算计我的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今上和老狐狸刘相,从来都不是寒珏。
我挣扎着爬起来,寒珏似是了解我心思,未加阻挠,只批了件厚衣裳在我身上,扶着我一步一步的走到剪烛窗下。
息雨这时又端了碗药黑乎乎的药进来,边走边抱怨道:&ldo;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寒公子把原来熬煮的药罐药碗全部都换了新的,到天擦黑时,今上又命人送来一套全新的碗筷,害得我把药汤倒了又倒。&rdo;
我心中一滞,早已明白因果,便笑道:&ldo;正好有机会锻炼锻炼你煮药的手艺。&rdo;
寒珏神色凝重的看着我:&ldo;殿下真会说笑。&rdo;
饮罢苦药,我摆平棋盘,又将黑白子分开,予寒珏白子,自己留了黑子,棋子哗啦啦的归入玉质棋盒:&ldo;没什么说笑不说笑,本王对那些肮脏事并非全然不知,只是不愿追究罢了,说到底是本王挡了那人的帝王之路,阻了刘相一党的野心。&rdo;说着落下第一颗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