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性子一直都没有变。
“当初罪臣妇还曾打趣他,他和陛下,差的也就一点血缘了,很多普通人家的父子,也不见得有您和他一样的亲密,您待他不似君王待臣子,他待您,一直都是濡慕之极。”
顾念微微停顿了一会,轻抬眼皮,觑着对面永平帝的神情,继续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直来直往,至情至性,罪臣妇不知他到底做了何错事,可越是情分深,遇到巨变,才会这样让人难以接受。”
顾念说着,眼睛微微湿润,她压抑着哭声,却又让人听更觉悲痛,良久,顾念哽咽道,“罪臣妇只是一妇道人家,朝中大事虽有耳闻,可并不大懂。王爷的性子,陛下深知……”
“听说你之前想要见朕,是为小九的事情吧?”永平帝长叹,打断顾念的话。
顾念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在地上,头低低的伏在地上,“陛下容禀,罪臣妇求见陛下,是想恳求陛下让罪臣妇去见见家夫。自古夫妻一体,他犯了错,若被定罪,斩首,罪臣妇就为他收尸去。若陛下能宽恕他,罪臣妇同他一起谢恩。”
她说着,暗暗留意着皇上的神色,见他态度虽然冷淡,但却并无怒气,仿佛间,还曾有一点悲伤,又有点愧疚。
顾念垂下头,不去看永平帝,她怕自己一抬头就泄露自己的情绪,萧越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如果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他的身生之父,他以后该如何自处?
萧越疼她,宠她,护她,现在他遇到难以启齿的委屈,就让她来护着他。
永平帝坐在榻上,一言不发的看着顾念,良久,声音平静而带着欣慰的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当初他还曾嫌弃顾氏的名声不太好,可萧越却偏偏不肯放手,于是,他只能从了萧越的心思。
“他是罪臣妇的丈夫,是罪臣妇的天,与他同体,同罪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敢当皇上夸赞。”
顾念直直的跪在地上,本来,她心中想了很多激烈的言辞,为萧越抱不平,甚至想过,在皇上面前揭露她知道皇上和萧越关系的事情。
可想到皇上能够允许她就这样一身家常衣服进殿,那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陛下掌管着万里河山,又与罪臣妇的公公,过去的晋王情同手足,必然知道当年家公有过一段往事,致使家婆对王爷有误会,可以说王爷如今不好的名声,有家婆的一部分功劳。”
家夫从小就受尽磨难,身世极其可怜,只有在陛下这里才有一点温情,他无论做了什么,还请陛下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能宽恕他一次。“
她说这话,也只是提醒永平帝,萧越为什么会受到纪氏的那些伤害,那都是‘萧易’也就是面前之人所造成的。
如果不是面前之人沾惹了不该沾惹的女人,萧越怎么会受到那些伤害?
殿内一片沉默,永平帝未曾开口。
顾念等待之时,悄悄抬眼,看了眼皇帝,见他目光凝滞,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戳中了他的心。
“你不是想去探望他吗?朕准了。”半响,永平帝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
顾念惊喜的抬头,看着永平帝。
“你比小九知理,朕颇感欣慰,毕竟君臣一场,小九从前有功,朕对小九如何,你也清楚,小九这回想岔了,朕这才发怒,将他投入大牢,你这趟去,还要和小九讲讲道理,忠君如父。”
“朕就赦免他!”
“朕给了他机会,他都弃之不顾,希望这次,他能珍惜。”
永平帝说一句,顾念就点头一下。
顾念出宫后,不管此刻是什么时辰,拿着皇上的令牌,在于公公的带领下,却了天牢。
和上次探望顾世安一样,进门尚且是正常的,等到了关押萧越的地方时,就见牢笼四周侍卫林立,而里头独坐的一人正侧朝着这边看着手上的什么东西。
就是隔上千百年,她也能认出这就是她的丈夫。
“萧越。”顾念飞奔冲过去,牢外侍卫将她一把拦回来,萧越闻声,站了起来,失声道,“念念。”
于公公上前拿着皇上的令牌给侍卫看,训斥道,“这是晋王妃,你们都让让。”
侍卫们侧身让开,于公公将他们都赶了出去,视线范围内就剩顾念和萧越。
顾念走到牢笼前,紧紧的握着萧越的手,打量了一番,见他身上穿的是王爷的朝服,衣裳头发都是整齐的,她忍了忍,眼泪终究没忍住,流了下来。
萧越伸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干,道,“别哭,你照顾好自己,我不会死的。”
“我知道。”顾念哭着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死,你现在是我的人,我不准你死,你怎么可以死?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要做父亲了,你知道不知道?”
萧越徒手替她擦拭越来越多的眼泪,眼眶也有些发热,别开脸咬了咬唇,才转回来,虽然他没有失态,可他的手在颤抖。
顾念知道,他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