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男孩痛快地应了一声,又跑了出去。
白屋途觉得十分奇怪,如果兔妖刚才听到男孩的嬉闹声,那它这段记忆里应该也有声音才对,可他刚才并未听到任何声音,难道瓶子真是摔坏了?
男孩刚一出门,兔妖记忆中的画面又变得模糊不清,白屋途隐约看到了水缸和一只大葫芦水瓢,甚至还有人用舀子往锅里加水的动作。
水消失了,男孩也跑进了屋:“哥,我今天跟他们说林子里有个长毛的东西在看着我们堆雪人,他们都说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兔妖手上动作一滞:“你看到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个全身是毛的东西,不像人也不像猴子的,站在林子暗处,”男孩好奇道,“哥,你说那是什么啊?我还跟小胖家爹指了,他爹拉着小胖就走,也不跟让他跟我们玩。”
兔妖又问:“什么时候看到的?”
男孩答道:“就在堆雪人的时候,我一边玩,一边看到的。”
兔妖略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把没做完的物件和材料收进箱子里:“以后你看到的东西,不要随便跟别人说,知道吗?你眼睛刚好,兴许只是你看错了,免得说些奇怪的话让别人听了误会。”
男孩低下头嘟嘟囔囔:“可我真的看到了啊,虽然黑黑的不起眼……”
“听我的,别乱说话。”兔妖起身,那不容置喙的语气让白屋途觉得似曾相识,“就这么说好了,我去给你煮面。”
“好吧,那我只跟你说。”男孩抬起头,和兔妖对视。
白屋途这才看清那男孩的相貌——他唇红齿白,明眸善睐,对着兔妖眨眨眼,充满信任和依赖地调皮一笑……白屋途险些把瓶子扔出去,因为那男孩正是他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他的心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为什么会有人和他长得相貌一样?为什么会出现在妖的记忆里?
兔妖收拾好了东西去厨房煮面。他们的厨房也是小得不能再小,一个灶台占去了将近一半的空间,角落里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是过冬的萝卜白菜。兔妖拿出一棵白菜来切下一块,再细切成丝,切到萝卜的时候他切下一块刚想放到嘴里尝尝,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又手一抖扔回了案板上。
锅里煮的是事先压好晾干的干面条,水开两次就差不多熟了,兔妖从灶台边的小筐子里拿了一颗鸡蛋加进去,朝屋里喊道:“虎子,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然而屋里却没有传来回应,兔妖又喊了一声:“虎子!”
白屋途面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可那场景他一看就认出来了,是刚才那间卧房!
一个浑身肮脏黑发及地的恶鬼倏然出现在刚才还祥和温馨的小屋,此刻正露出了凶神恶煞的面孔朝兔妖袭来——不对!白屋途猛然想起,这个角度比兔妖的身高要矮,是虎子的!恶鬼要抓的是屋里那个虎子!这个重叠的画面是虎子眼里的情景!
包括刚才打雪仗的、提水烧水的画面,不是尘事瓶法阵受损,而是这本来就是兔妖的记忆!
虎子的眼睛看到的,兔妖都看得见!
随着恶鬼狰狞的面庞越来越近,兔妖返身往房间跑去,然而却终究来迟了一步,那个长得和白屋途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虎子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兔妖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为什么要杀他!”
恶鬼转回头,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你也看得到我?”
随即发出了桀桀怪笑:“这小子胡说八道招来了驱鬼的道士,闹得我差点被收了去,你既然也能看得到我……”
兔妖未等它发难,先一抬手,手心出现一个光点,刹那之间陡然放大,光罩自下而上凡是和恶鬼接触的位置尽数将其化为青烟。
直到光罩蔓延到它的胸口,恶鬼那一脸丑陋的怪笑才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你……”
白屋途能忘了月亮长什么样,也不会忘记兔妖的这一手——它和郑伏虎使的一模一样,今天也正是用这一招救下了自己。
他这才发现,他在这几段记忆中不曾有一眼看过兔妖化成人之后的相貌。
说起来,要不是他老爹心血来潮附庸风雅,他的名字本来也该叫个什么“虎”的,而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应该也和他同样有异于常人之处,能看到别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所以才会发现那只恶鬼,招来它的复仇。
可白屋途从记事起他就已经被他爹打得不敢乱说话了,即便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不会随便跟人说,这个虎子倒像是最近才能看到这些东西,新鲜劲儿还没过,看到点儿什么就口无遮拦。
兔妖说的“眼睛刚好”,又是什么意思呢?
至于郑伏虎。到底是他们那些灵兽、仙兽都会这一手,还是……
白屋途忍不住胡思乱想,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揣着一口袋瓶子走在了黑漆漆的夜路上,天空中无星无月,什么都看不见,他完全是凭借着记忆在朝总局的方向走。
暗间的卧室里酒气冲天,郑伏虎喝的天昏地暗。要不是他万一死了就彻底报废,白屋途真想给他再灌几瓶,直接让他显出原形来。
“郑局?郑局?”白屋途客气地试着喊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索性抬脚朝郑伏虎肉厚的地方踹了过去,“醒醒!妖怪来了!”
郑伏虎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谁?”
“我,”白屋途刚想自报家门,脑子里灵光一闪,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虎子。”
郑伏虎皱着眉,靠近床边的那只手动了动,在空中可怜巴巴地划拉了几下,像是想抓什么东西:“虎子?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