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退了出去。欣然站着,宫灯拖长的影子,仿若静夜碧潭,死寂而沉静。
“过来!”许久,秦王黏腻的的声音响起。
欣然犹豫,轻移莲步,趋前几步,立在卧榻三丈之外,交手垂眸而立,再不靠近。
秦王轻笑一声,从卧榻上起身,走进欣然,他宽衣大袖,衣袂翩翩,“抬起头来!”
“不敢!”欣然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风轻云淡
“朝堂上你言辞凿凿,咄咄逼人的气势哪儿去了?”
欣然身子微颤,怅然不语。
“大腹贾!1”秦王突然朗声戏谑道。
欣然扬起下颌,目光与秦王灼灼的目光相撞,那张脸,熟悉却陌生,眉骨鼻子更加嶙峋,目光冷峻犀利,如刀锋般,似乎能直抵人心。
“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在他犀利的目光下,欣然发现自己的淡定,瞬间丢盔弃甲,衣袖中她狠狠地握了一下拳头,手心传来一阵生疼,她嗫嚅道。
“君!”秦王掷地有声地蹦出一个字。
“《周书·谥法》曰:从之成群曰君。”欣然咬文嚼字道。
“《荀子·王制》曰:君者善群也。”秦王对道。
“《易·师卦》曰:大君有命,开国成家。陛下是秦国的君,是黔首2之大君,而欣然是卫国之人。”欣然振振有词道。
“君者,尊也,君者主也。寡人是秦国之王,将来是天下之王,唯独是你之君。”秦王凝眸盯着欣然,意味深长地说。
“君!”欣然品茗这这称呼,领会了其中的意味,不失王者至尊,也不失彼此之间的亲切,甚妥!遂颔首认可道:“言之有理,然也!”
“君!”欣然低首,低语默念,她需要熟悉这个称谓,需要在她熟悉的政与赫赫的秦王之间,找到一个她心里能够接纳的平衡点。
“嗯!”秦王以为欣然在唤他,颔首应道。蓦然伸出修长的手指,抓住欣然的衣袖,一把拽进怀里,痴缠,用煦暖的怀抱安抚欣然惶恐不定的心,语带责备地质问:“为何匆促离开咸阳?”
“我在长安君府捅了篓子,不但没救出二姐,还连累她因此丧命。”欣然为自己找到可以明目张胆的理由。
“你是在躲我吧?”政逼视着欣然,深邃的眼眸,那一瞬间流光溢彩。
欣然望着他,心中滋味繁复述说不尽,心中酸楚难耐有不知从何说起,嗫嚅道:“欣然,只是跟自己斗气!”长叹一声,推开他的怀抱,心心念着父亲的安危,欣然正色道:“君将如何处置家父?”
秦王政一时神色肃然,踱步,良久道:“宽恕你父亲,可以,有一个条件?”
“什么?”有希望就好,条件好说。
“你质于咸阳宫?”
“一间石屋,用桶装着,把我当猪养。”欣然突然想起护城河畔,他们之间的玩笑,脱口而出道。
谁知,秦王政竟然郑重其事地颔首,应道:“嗯!”
“与其那样,不如给我一杯鸩酒,亦或三尺白绫来得痛快!”欣然嘟囔地冷哼道。
“那咸阳宫,大秦王后,你考虑吗?”
欣然断然摇头,“欣然不敢妄想,也不希望与你后宫百千女子争夺宠爱,翘首企盼,君一时兴起布施的一羹恩宠?”
欣然的话,似乎出秦王的意外,他问:“你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