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从家庭道德角度说的,你和你老公本来就不好,或者可以说已经名存实亡,你没有负疚感。但我和老婆很好,我从没想过要和她分开。我现在背叛她,今天回去我如何面对?”
郑莹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可有一条你尽管放心,我从没有想过要你离婚,和你结婚。”
魏聿明说:“你还想想,我们现在已经突破了防线,走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你很满意我,或者爱上了我,那么你就天天会思念我,想见到我,但明显这是不现实的,痛苦吧?如果你不满意我,那么你就会后悔认识我,接触我,同样痛苦吧?当然,我也一样。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从此多了一种痛苦。”
“那倒是。不过没关系,你有你的工作,现在还得写小说了;我呢,也很忙,实在想你了,可以到这里来呀,看看书,看看风景,能对付得过去的。我们定个规则,不要刻意见面,顺其自然,双方就没有负担。爱一旦成为负担,就会出问题的。你放心,和我在一起,你会轻松愉快。”
魏聿明一看表,说:“快十二点了,我得回去了。除了出差,我可没在外面过过夜。”
郑莹说:“我累了,你开我的车回去好吗?就停在你们厅附近就行。明天我去拿。”
魏聿明想,也行,要她送,来回一个小时,他也不放心。
在回家的路上,魏聿明的头脑就更清醒了。
回放今天的那一幕幕情景,就像看电影似的,仿佛那一切都是别人在表演。那是自己吗?自己也出轨了吗?可眨眨眼睛,定定神,那位主人公确实是自己,是他魏聿明。现在开的车不就是郑莹的小奔吗?刚刚那激情的拥吻和做*的感觉,现在还记忆犹新。这样对吗?这样道德吗?这样对得起江小林吗?对魏聿明来说,他心里的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再往深回忆,他发现这一切其实是郑莹精心策划的。是她在勾引他,在诱惑他。但这种勾引与诱惑难道没有真情实感?难道没有爱?他就对郑莹没有一点感情?如果说当初是因为看中她的组织部背景,那后来就没有被她别的东西所打动?比如她的思想,她的才艺,包括她对他发展的分析?他感觉到,答案是肯定的。两情相悦,势所必然。否则,他认为自己不会轻易跳进那个温柔的陷阱。特别是郑莹在事业上给了他引导和鼓励,她所描绘的蓝图给了他憧憬与遐想,小说、作家、鲜花、掌声……他越想越美,车子也越开越快,在道路两旁灯光的簇拥下,向家里疾驶而去。
停好车,他把钥匙放进包里的最底层。开门进屋,江小林和儿子都睡了。他尽量压低声音,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轻轻上了床。
江小林醒了,说:“回来了?没喝多吧?茶放在床头柜上。”
魏聿明就说:“还好。”
江小林说:“喝点水,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江小林总是这样善解人意,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该说话的时候她绝不烦你。
此时,魏聿明又对自己今晚在外面的行为深深自责起来。魏聿明啊魏聿明,你自诩清高,自诩高尚,自诩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可竟然也和一些男人一样在外拈花惹草,经不住诱惑。你对得起相濡以沫的老婆吗?对得起儿子吗?他们是如此信任自己,今后怎么面对他们?他就在心里想,以后一定要控制自己少和郑莹到一起。即使到一起,也只谈他创作的事。然而,他做得到吗?魏聿明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一夜无眠。
一大早,魏聿明就起床去了食堂,买回了馒头包子和稀饭。
江小林觉得奇怪,一年到头,老公是很少这样模范的,而且看他眼睛红肿,就问:“昨晚怎么啦,没睡啊,是不是有什么兴奋的事?”
魏聿明就有些紧张,正不知如何回答,突然想起了郑莹建议他写小说的事,就说:“昨晚和一个编辑朋友喝酒。他听我说起机关一些事,又见我还有点文才,就劝我写小说。说官场小说估计还有几年好市场,要我动动笔试试,别浪费了大好光阴。我想也是,预测自己,仕途就这个样了,看在那方面能否杀出条血路。就一晚没睡着。没吵着你吧。”
江小林说:“吵倒没吵着,但你翻来覆去的,我有感觉。你觉得那个编辑朋友的建议怎样?你能写吗?几十年的八股脑袋了,还有一点点文学情怀吗?”
魏聿明见她没怀疑什么,就放下了心,说:“我还是有信心试试。”
魏聿明记起黄山只有两天就要去香港了,觉得应该请他吃一顿饭,毕竟他们关系还可以,也算是为他送行。
那一段黄山真是应接不暇,厅里各处室,社会上各位朋友请吃请喝的有,请唱请跳的也有,说是排着队请他,一点也不是夸张。接到魏聿明的电话,他就推了已有预约的朋友。在他的心里,魏聿明是比较有分量的。
在席上,魏聿明向他表示祝贺,说香港是全球商业工作的典范之一,到那里去学习几年,抵得上在厅里搞几十年,回来后肯定会大有用武之地。
黄山就说:“老兄啊,小弟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那个时候你老兄肯定是厅领导了,你可要像以前一样关照我哟。”
魏聿明就笑道:“这种情况可能性不大。就算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就来干我这个办公室主任吧。因为你既干过综合部门,又干过业务部门,既在内地干过,又有香港工作的经历,厅里有谁能超过你的综合素质呢?”
黄山说:“那我不干,也干不了。办公室主任可不是人干的。我宁愿到业务处去。再有,我也劝老兄一句,上不了就去搞业务吧。在你这个位置上,太招人现眼,干多了吧下面的人不高兴,干少了吧上面的人不高兴。总之,里外不是人,上下不是东西。我现在好了,暂别江湖,翻天搅地,与我无关了。”
魏聿明觉得黄山说得有道理。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干吗呀,值得吗?随便到哪个业务处,他都觉得肯定会干得好,会过得比现在潇洒,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差。而且业务处工作单纯,不像办公室的牵涉面广;经费充足,用起来灵活,不像办公室卡得死;容易出成绩,不像办公室一年忙到头,还不知道忙些什么,到了年终,记功没有什么先进事迹,得奖又没有硬绩效。可是,业务部门随便能去得了吗?他不是没有提过,但郑京总是说,办公室的工作非常重要,主任这个位置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又说业务处长差一点没关系,影响不了大局。所以,党组还是很器重他的,要他安心本职,把眼睛往上看,不要再往左右看。说得很实在,也很贴心,弄得他没有一点脾气。
魏聿明就说:“唉,我不是没想过,也不是没说过,但领导老是不同意。兄弟说句心里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奈何?”
黄山说:“不过也是,办公室主任确实不是哪个都能当的,更没有几个能当好的。以前的机关哪有这么多人,想问题,提思路,搞部署,抓落实都是领导的事,办公室只管跟着领导走就行了;如今是反过来了,想问题,提思路,搞部署,抓落实都是办公室的事,领导只管跟着办公室跑就行了。我们在业务处就有体会,也看到了这一现象。领导在台上讲,都是办公室写好的材料,有点想法的领导还脱稿说几句,没有想法的领导则照念不误。我有时觉得开会啊,部署工作啊,有点像唱双簧,领导是前面那个人,只张张嘴,表表情,其实说什么话,发什么声,都是后面那个人决定的。你们才是幕后的无名英雄。”
魏聿明一听,觉得他说得很形象,很生动,也很深刻,心里涌起一阵感动。
他给自己倒一杯,说:“黄山我接触你这么多年,才发现你还这么有思想。你对办公室工作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一种哲学的高度。你以后如果当了厅领导,那办公室的干部就遇到明主了。你可要多关心提携他们。来,先敬你一杯”
黄山说:“哪里哪里,一点感受而已。我当不了厅领导,就是当了厅领导也没那个水平管办公室。说说可以,做是不行的。还是你老兄亲自抓吧。”
吃完后,黄山按照郑京的暗示,去了一趟贾志诚家,一则表示告辞,二则也正式和未来的厅长开始走动。俗话说,走亲走亲,不走不亲。而且还有个先走先亲的问题,现在趁贾志诚还没登上厅长宝座的时候去亲近他,比以后他当了厅长再去亲近,成本要低得多,效果也要好得多。他是深知其中的奥妙的。
由于平时没有个人间的来往,他并不知道贾志诚喜欢什么,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就是贾志诚喜欢喝酒。于是,他带了两瓶茅台,先投石问个路吧。
去了贾志诚家,迎面看到对面墙上是一排装饰柜,柜里竟全摆的是各式各样的笔筒。从质地来看,有木的,有石的,有竹的,有玉的,还有泥的;从外观来看,有深有浅,有大有小,有方有圆,有黑有白;从形状来看,有雕龙刻凤的,有描菊绘梅的,有镂字画图的;从年代来看,有唐宋元明清的,也有现代的,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简直就像一个笔筒历史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