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厅长成了她的干爹了?那黄山不是厅长的干儿子了吗?魏聿明几个月没来,真恍若隔世,心想,黄山这小两口还真厉害,这么短时间就把厅长巴结得像一家人似的。
他正想到这里,突然那边胡大姐大叫一声:“和了,七小对自*”把魏聿明吓了一跳。叫完,胡大姐又大声地哈哈笑起来,笑得很爽朗,很放肆,很开心,整个客厅都好像要被她的声浪抬了起来。另几个就一齐恭贺她的手气,赞扬她的牌技。
林玉芷边递过去几张百元大钞,边笑嘻嘻的,仿佛是她赢了似的,还吹捧道:“胡大姐打得真是神出鬼没,出神入化,完全可以参加奥运会了。”
胡大姐说:“那倒不是吹牛,如果奥运会设了这个项目,我肯定会报名,不为国争光才怪呢。”
另一头郑京见了,灿烂着脸问:“老婆,看来今晚手气不错啊。”
胡大姐就说:“你呢?”
郑京说:“还可以吧,反正没输。”
魏聿明看得出,这是个傻大姐,估计只要能赢钱,老公干什么都不会去计较的。
他看到了电视机旁边立着一个大金鱼缸,里面有几尾金鱼在游来游去,放在这个客厅里效果很好,解决了家里的动静结合问题,顿时有了生气与活力。他就站了起来,走到鱼缸边说:“这个金鱼缸真漂亮。”
厅长边摸牌边说:“噢,这是他们财务处送的,说是寓意很好,有聚金有余的意思,希望厅里兴旺发达。”
金鱼缸里有五条金鱼,正在悠然自得玩耍。魏聿明便在旁边抓了点鱼食,往里一丢,金鱼天生敏感,食物刚接触水面,就一拥而上,几个鱼头彼此碰撞也在所不惜。只见它们把嘴巴张开,就拼抢开来其中一条较大的鱼儿,就像篮球场上的强势队员,摇头摆尾,将另几条鱼挤开,眼明口快地把食物尽收腹中,然后得意而去。未吃到的亦无可奈何,怏怏而散。但只一会儿,鱼缸里就风平浪静,鱼儿们又玩耍如初。
魏聿明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这不像那大大小小的职场吗?一个机关不就是一个金鱼缸吗?其中的每个人不就是那一尾尾金鱼吗?一把手自然就是那个观鱼的人了。鱼儿们平时相安无事,彼此玩耍,一旦利益来临,则尔虞我诈,巧取豪夺,无一不争先恐后尽情地在一把手面前表演。而观鱼者在一旁颐然捋须,开心把玩。看着顺眼,赏你一两粒鱼食,心情不好,饿你几天又何妨。
“哈哈”魏聿明想到这里兀自笑出了声。
郑厅长问:“魏主任,鱼儿好玩吗?”
魏聿明这才醒过来,连连道:“好玩好玩。”
魏聿明在这样的环境,甚觉格格不入,尴尬无趣。他就喜欢看书,对唱歌跳舞打牌钓鱼很觉索然,几乎从不染指。所以厅里的人都说他是个不入流的人。他也就很少有工作之外的朋友。
他坐了一会儿,看到人人都有事干,看到厅长其实过得挺开心的,便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多余人,更觉自己是“咸呷萝卜淡操心”,当即起了身,道:“厅长,那我走了。”
郑京问:“你没有别的事吧。”
他说没有。郑京就说:“那我就不送了。”
那晚他们玩到凌晨一点才散。
等牌友们走了,郑京两口子就各自翻着自己的抽屉,开始清点战斗成果。数了一会儿,两人一合计,共赢了八千多元。
郑京就笑着说:“老婆啊,几个月不见,你的水平增长不少啊。在我的印象里,你以前在北京可从来是输多赢少,输就是千儿八百的,赢最多就是个几十上百。”
老胡说:“你就别故意挖苦我了。你还不了解你老太婆的水平吗?我知道他们都是冲着你来的,都是故意输给我,其实他们的水平高着呢。不过,他们这样做是聪明的。想想,你以后在职级上关心一下他们,有职有权了,不就回来了吗?这叫双赢。”
郑京取了眼镜,仰头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模模糊糊的大吊灯,长叹了一声:“唉,早知如此,早几年下来就好了”
夫人道:“怎么,才几个月就体会到了下来的好处?”
“什么叫做官?这才是做官。我算是找到一点做官的感觉了。真好,真爽在北京,我做个司长算啥啊,啥也不是。但在省里做个厅长,就是万人之上啊。出门有车,进饭店有人埋单,在厅里人人仰视,到地市县去前呼后拥,这种感觉在北京有吗?”
胡大姐就笑他:“当初你还不愿意来呢,如果不是部长拼命做工作,你就没有今天了。”
郑京说:“现在想想,我那时真是一个大傻*。”
胡大姐说:“老郑啊,下步就要在乌纱帽上动点脑筋了。你想啊,别人来陪你玩,又花时间又花钱,图的什么呀?现在的人都不是那么单纯了。贼精呢,要有好处的。如果老没好处,就玩不下去了。”
郑京说:“这我都知道。我看黄山不错。这小子人机灵、聪明,会看事做事,也很会来事。你看,这家里的电器都是他去买的,床铺沙发都是他去定的。我没说,但他都办得很称我心。特别是一些细小的事情,他都想得很周到。比如家里的饮料、矿泉水、卫生纸他都定期给我送过来,从不要我开口。这需要心细啊。”
老胡点点头说:“是啊,我上周过来,真有点回家的感觉,一切都安排布置得非常好,什么用起来都感觉得心应手。多亏了黄山。此人可用,且可重用。”魏聿明回到家,怏怏地对江小林说:“厅长那里其实不用我去,我以后也不想多去。”
江小林便问其故。魏聿明说:“他老婆退休了,正式过来住了。而且,今晚我感觉到,郑厅长和他老婆都喜欢麻将,不是一般地喜欢,更不是郝柯涟说的只是无聊玩玩,而是发自肺腑地喜欢。领导喜欢,自然就有人上去迎合。我看到厅里有不少人去玩。现在我估计不会再要小郝去叫人了。我还有一个强烈的直觉,郑厅长夫妇把搓麻将当做了生财之道。我在那没坐多久,就见他们哗哗哗地进了不少银两。想想也是,这么大年纪了,就那么几年任期,不捞点钱,又干什么呢?真的想为我们商业厅老骥伏枥,呕心奋蹄?”
江小林就笑道:“那你不去学学麻将吗?如今这也是一门交际学问。”魏聿明说:“别的可以,这个我决不会去学。即使去学,我也不会去打这样的牌。”
江小林笑笑说:“这才是我的好老公。我支持。没关系,我还是那句老话,能上就上,不能上就拉倒。这个家永远是你的退路和港湾”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