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很简单吗?&rdo;
&ldo;您应该依照您所想的,尽早离开这座山才对。&rdo;
&ldo;离开……&rdo;
这座山?一一常信没有出声地说。
&ldo;日本人就如同您说的,在数场战争中犯下了难以弥补的大错,需要反省,也必须谢罪,但是不需要卑躬屈膝。改正须改正之处,补偿须补偿的地方就是了。不管是改过或疗伤,都是你们的职责。&rdo;
&ldo;但是……我这种人……还能够……&rdo;
&ldo;常信师父,您并不是孤单一人啊。&rdo;
&ldo;不是孤单一人?&rdo;
&ldo;下界有许多人拥有和您相同的志向与问题意识。您闭关明慧寺期间,下界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战前的宗教团体法随着败战而消失,波茨坦宣言签订后发布的宗教法人令,在前年正式作为宗教法人法颁布了。教团所处的环境也改变了。没有了不当的打压,信仰的自由受到保障。相反,政治势力遵照政教分离的原则,远离宗教。在这样的状况中,传统的宗教现在正摸索着该如何与现代社会共存。听好了,今后才是重要的。科学逐渐有了充足的成果,经济发展,世局亦日渐安定。败战的洞穴,正逐渐被这些给填补起来。再继续拖拖拉拉下去,你们宗教家应该背负的部分,有可能会被其他恐怖的东西给夺走。&rdo;
&ldo;恐怖的……东西……?&rdo;
&ldo;常有人说日本人没有信仰,但是绝无此事。日本人只是很聪明,什么样的宗教都能够接受罢了。所以日本也有许多宗教,其教义值得发扬于全世界。禅当然也是其中之一。现在不发扬传统宗教的真正价值,更待何时?禅绝不能被摆在博物馆的陈列台上。所以像您这样的人,正是现今宗教界所需要的人才。您不也说了吗?必须弃山下野,真正的领悟就在那里。您说的是正确的。&rdo;
常信眉间一紧。
&ldo;常信师父,您为什么没有在发愿的同时下山呢?您即便不要这种小家子气的奸计,应该也能够早早离开明慧寺才是。为什么您做不到?也不是没有去处吧?&rdo;
&ldo;我……是出于反抗而出家的。这一点我刚才也说过了,是基于没有明确对象的抵抗、不满的厌世观而出家的。但是那种心态很快就消失了。就在我想重新出发的时候,进入了这座山一一便再也出不去了。没错,出不去了。我与本山已经好几年……不,好几十年没有联络了,师父也过世了。我虽然是曹洞的和尚,却像您说的,与教团断绝了关系。曹洞的寺院和道场在日本确实多不胜数,僧侣们都在那里修行吧,但我却把这件事忘得一千二净。他们全都与社会维持着联系并修行啊,可是……&rdo;我被什么给攫住了。&rdo;常信说。
瞬间,京极堂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般、以他而言非常罕见的表情。
总觉得空气变得清净了。
只是,我觉得榻榻米上依然微微飘荡着沉重的气息。
京极堂开口道:&ldo;我可以请教一件事吗,常信师父?&rdo;
&ldo;请说。&rdo;
&ldo;这似乎是过世的了稔和尚说的,听说常信师父认为明慧寺有可能被指定为文化财产?&rdo;
常信第一次笑了:&ldo;是的。虽然很可笑,但我认为若是成为观光寺院,状况或许会有所改变。不,就像中禅寺先生说的,我是想借由那种卑俗的事,来打破些什么吧,和了稔师父是一样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