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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骨死渊底部。
时间仿佛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永恒的粘稠、黑暗与死寂。
巨大的古神殿门如同亘古的墓碑,矗立在翻涌的墨色死气液体之中。它表面的震颤虽然比之前平缓了许多,但那些如同丑陋伤疤般蔓延开来的黑色裂纹,却更加深刻,无声地昭示着内部的混乱与痛苦并未平息。门内深处,那低沉怨毒的呜咽如同背景音,时断时续,更添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
殿门前,苏妄残破的身躯如同被丢弃的破布娃娃,无声无息地匍匐在冰冷湿滑的岩石上。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可怕的僵硬,皮肤呈现出死气侵蚀后的青灰色,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如同即将碎裂的劣质瓷器。口鼻、眼角、耳孔,凝结着乌黑的血痂。胸膛没有丝毫起伏,连最微弱的生命气息都已断绝,与周围那些沉浮在死气中的古老尸骸似乎再无区别。
唯有他心口的位置——那曾被徐嵩元婴之力贯穿的恐怖伤口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黯淡到几乎随时会熄灭的暗金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还在极其缓慢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微弱得如同幻觉,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融入这片永恒的死亡。
这微光,便是苏妄最后的本源,被古神血脉强行凝聚、护住的一丝心脉残火,也是他与那殿门上正疯狂侵蚀符文的暗红精血之间,最后的、脆弱的链接。
殿门那道古老的符文裂痕处,那团粘稠的暗红精血依旧如同最顽固的毒瘤,死死地嵌在裂痕深处。它蠕动的速度似乎慢了许多,色泽也黯淡了不少,显然在持续侵蚀那古老符文、维持那扭曲血契链接的过程中,自身也在飞速消耗。精血与裂痕接触的地方,不断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古老符文的微光被污染、侵蚀,化作缕缕灰败的烟丝逸散。
【古神血脉本源(心脉残火)。。。濒临熄灭。。。】
【外部死气侵蚀持续。。。加剧本源枯竭。。。】
【被动能力【伤势愈合(微弱加速)】。。。环境极端恶劣。。。效果近乎于无。。。】
【血契侵蚀。。。持续消耗精血本源。。。】
深渊中浓郁得化不开的死气,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无孔不入地朝着苏妄残破的躯壳涌来。它们渗透进皮肤上每一道裂痕,钻进他支离破碎的经脉,如同冰冷的毒液,疯狂地腐蚀着他仅存的那点生机。每一次死气的侵蚀,都让心口那点暗金微光更加黯淡一分,搏动更加艰难一分。
就在这彻底的死寂与绝望中,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异变,在苏妄那如同冻土般死寂的躯壳最深处,悄然萌发。
那并非来自心脉的暗金残火,也不是来自殿门上正燃烧殆尽的暗红精血。
而是源自…他的骨骼!
在那些遍布裂痕、被死气侵染得灰败的骨骼最深处,在那连神识都无法穿透的骨髓核心,一点比尘埃还要微渺的、仿佛从未存在过的暗金色光点,极其突兀地…亮了一下!
这光芒微弱到极致,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但它亮起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渴望”感,如同沉睡亿万年的种子被极寒惊醒,本能地想要汲取养分!
这股“渴望”的目标,并非周围的死气,也不是殿门的气息,而是…那正疯狂侵蚀符文裂痕的暗红精血!以及…精血深处所蕴含的、与这骨髓光点同源的…某种更古老、更本源的规则碎片!
这股“渴望”太微弱了,微弱到根本无法撼动任何现实。它甚至无法传递到苏妄濒临溃散的意识深处,仅仅是在那骨髓的方寸之地一闪而过,随即就被更浓重的死寂和枯败彻底淹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就在这股“渴望”闪现的同一刹那——
嗡!
那匍匐在殿门裂痕处、正艰难蠕动的暗红精血,猛地一颤!其核心处,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分辨的暗金色泽,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苏妄残破躯壳的阻隔,直接投射到了那骨髓深处刚刚亮起又熄灭的暗金光点之上!
这并非能量的传递,更像是一种…跨越了物质与生死界限的…共鸣!一种源自同根同源的…血脉烙印的…本能回应!
滋啦——!
殿门裂痕处,那团暗红精血仿佛被这极其微弱的共鸣彻底激怒!它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回光返照的凶兽,疯狂地朝着裂痕更深处钻去!侵蚀的速度陡然加快!符文裂痕周围的灰败区域瞬间扩大,更多的黑色裂纹在古老石门上蔓延开来!
石门深处那低沉怨毒的呜咽,瞬间拔高,化为一声尖锐到刺穿灵魂的痛苦嘶鸣!整个巨大的石门再次剧烈地、痉挛般地抖动起来!引得周围粘稠的死气液体如同沸腾般翻滚!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极其短暂,如同最后的挣扎。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那团暗红精血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彻底黯淡下去,粘稠的形态都变得有些稀薄、透明,蠕动的力量也近乎消失,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本源,只是凭借着那扭曲血契的惯性,勉强维持着侵蚀的状态,苟延残喘。
而苏妄骨髓深处那点微光,在接收到那一丝跨越生死的同源共鸣后,并未再次亮起,反而彻底沉寂下去,如同从未存在过。心口那点暗金残火,依旧在死气的侵蚀下,微弱而艰难地搏动着,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深渊底部,短暂的混乱后,再次陷入了更深的死寂。只有殿门上那愈发深刻的黑色裂纹,和精血濒临消散的黯淡光芒,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惊心动魄却又渺小到极致的刹那。
苏妄残破的身躯,依旧冰冷僵硬,匍匐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