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阿姑来关心他,刘子业重新笑了起来,把两只手缩进袖子里:“没事,人家又看不到。”
刘英媚突发奇想,故意拿出阿姊般既关心,又亲热,且不乏威严感的模样对他:“怎么,我的话你反正也不愿意听?”
“我愿意听!”刘子业急忙向她保证。
“我才不信。”刘英媚道,“就不啃指甲这一条,我看你就做不到。”
“我做得到!”刘子业很认真地对她说。
刘英媚把那一些嗔色换做了欣慰的微笑:“好吧,我且信你。”
想想今日一记耳光的耻辱,又说:“今日太后打我,我虽然委屈得很,但也不许你去和太后瞎闹,到头来倒霉的总还是我。出巡的事,我也不去管你,但是你也不要栽害到我头上。陛下可以不怕太后,我可不能不怕,毕竟她可是你的亲阿母!”
刘子业叹口气说:“你都这样委屈了,还这样替她讲话!她半辈子都是这样的讨厌,看起来是为我好,其实就是想牢牢地把我抓在她手心里而已。当然,比老家伙要好一些。等将来我掌控了台城和天下所有的权力了,我迟早要挖了老东西的坟——至于太后她,勉强还可以给她一个埋骨的地方。”
“嘘嘘!”刘英媚说,“这话说得多伤阴骘!惹了鬼神之怒可就糟了!”
“鬼神何由知道这些!”刘子业笑着说,“鬼神天天都闲着么,到处听人间的是非?要是人间连句真心话都不能说了,鬼神就满意了?”
刘英媚道:“一般的话想必鬼神听不到,但太后是笃信佛法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近一半的时间在诵经祷祝,只怕比普通人通神要快。”
她说得煞有介事的:“所以妾怕她呀!不信陛下瞧瞧,今晚做不做噩梦?背后说人,拔舌之刑呢!”
刘子业呆住了,好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我可不信。”
嘴上说着不信,他那拇指几次又想往嘴里放,被刘英媚不错眼儿地盯着,才记起自己之前有答应她不啃指甲,讪讪把手指又放下了。但心里这痞块连一般使用的发散的方式都没有了,他一直是浑身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晚上,刘英媚沐完发,擦得半干的长发斜披在肩头,她裹着素净的寝衣,拿了一本书上榻自顾自翻看。刘子业伸头过去看书函的封面,原来是一本《搜神后记》,便问道:“这是写的什么?”
刘英媚一直听闻人说刘子业从小读书不少,也有些文才,但想来在他阿父刘骏和严师戴法兴的教导下,是不敢看那些乱力怪神的书的,于是大大方方说:“随便翻翻,写一些鬼神因果的。”
“你怎么喜欢看这些?”
刘英媚道:“虽说叫‘搜神’,但写得有鼻子有眼的,只怕也不全然是瞎编出来的,总是无风不起浪。”
她正翻在一篇上,就念了起来:
“桓哲字明期,居豫章时,梅元龙为太守,先已病矣,哲往省之。语梅云:‘吾昨夜忽梦见作卒,迎卿来作泰山府君。’梅闻之愕然,曰:‘吾亦梦见卿为卒,著丧衣,来迎我。’经数日。复同梦如前,云‘二十八日当拜’。至二十七日晡时,桓忽中恶腹满,就梅索麝香丸。梅闻,便令作凶具。二十七日,桓便亡;二十八日而梅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