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敢挫其锋芒,只好暂时蛰伏下来,咬牙捏着鼻子认了。
但这份不满只是被上头的昆吾剑强行弹压,依旧盘桓在他们心中。
世家一系与平凡出身的一系,二者明里暗中已交锋数千余年。
这就像是一根平日看不见的引线,但一旦哪日冷不防被点燃,必将被引爆,导致昆吾或许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裴星在初担任掌门时,本有雄心壮志,解决此等盘桓千余年的隐患。
可惜,他一直不得其法。
虽知王师弟一心醉心剑道,不同于那些与家族联络频繁的子弟,他为人正直,若交给他一些庶务,断不会徇私。
可惜,难保无双府会假以孝道相逼,令王师弟陷入两难境地。
想及此,本幽幽一叹的裴星,又当即顿住。
不免想起,昔年自己曾向师父对此表达惋惜的他,师父反倒笑言,“或许你王师弟不沾俗务,也是好事呢?”
是啊,正是观鹤峰不沾俗务。
因此无双府王家也不会来逼他为家族谋利,使师弟最终左右为难。
师弟方能专心修行,精进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只是师弟……
抢跑就不对了!
一瞥水镜中已出现王舜英的身影,站在那少年面前。
裴星俊逸白皙的面庞上露出微笑,冲结界一弹指,那道青蓝光幕陡震,如被谁立即戳破,使结界内战斗正酣的众人,重新在殿内显露出身形,一时殿内剑气纵横交错。
但裴星面不改色,如视这些或气贯长虹,或睥睨凌霄的剑气们若无物,只一震袖,一柄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黄铜长剑瞬息立在他身边。
随它出现,那些各不相同的剑气们,纷纷如烟尘消散。
众人一惊,意识到自己脑子一热干了什么后,立即面色一红,收剑拱手,拜道:“见过昆吾前辈,见过掌门。”
但哪料,迎来的不是日益威严的裴掌门呵责之声,反倒众人眼前弹出一面水镜放大,正是王舜英站在一面生的少年前,听王舜英正询问道:“可愿入我观鹤峰?”
“我(一种禾本科植物),姓王的抢跑!”
“我说,刚才怎么没见王师弟?可恶!”
“竖子简直不当人子!”
“原来还有这一招?”
看着一道道流光,一边打斗,一边相继往山下飞去,大殿中逐渐只剩下裴星一人。
裴星似丝毫不急,端起手边一张高脚小茶几的青瓷盖碗,缓缓悠闲喝了口茶,语气懒懒向身边那柄剑,道谢,“多谢昆吾前辈刚为晚辈帮场子。”
他随即放下茶盏,接连叹息两声,道:“唉,自从担任掌门以来,整日庶务缠身,晚辈修为多年未曾进境,已镇不住这么多师弟、妹了。唉……”
昆吾剑身一颤,受不了裴星的装模作样,它嗓音极度中正平和,疑惑问道:“示敌以弱,所图为何?”
裴星粲然一笑,在唇前竖起手指,眨眼俏皮道:“前辈是不是老糊涂了?刚才下面都乃我昆吾各位峰主、长老,是我的师弟师妹们,怎会有敌?”
昆吾语气依旧,嗓音也依旧中正平和,但说出的话,却是冷意渗人。
“入我昆吾,有二心者,当斩。”
裴星含笑,看着昆吾剑身荡起涟漪,只一眨眼已消失,大约是重回剑冢深处。
听裴星之言,仍缭绕在昆吾剑身边,“前辈您是柄剑,只有剑心没有人心,自然不懂。人心似水,变幻莫定,这世间啊,一心人难得。”
昆吾大殿内,裴星再一震袖,长明灯火齐齐摇动,陡然整个大殿陷入幽蓝之境,仿佛有周天星辰变幻轮转。
他微笑俯视下面一脸惊愕,满脸胡茬,披头散发,提着一坛酒的落拓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