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青霜哪怕没有心脏,都被狠狠吓了一跳。
幸而白拂雪反应迅速,立即拔出一柄削铁如泥的长剑,插在地上,奈何这根石柱做成的桥梁坚硬异常,剑尖只插入了三分。
他弯腰,紧握住剑柄,好歹终是勉强稳住了身形。
到底未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飓风径直掀飞入江河之中,免去了不是被淹死,就是葬身鱼腹的命运。
白拂雪脑后的发带顷刻已被吹断,一头雪白的长发立时散开,被狂风吹得乱舞,几乎遮却了眼前视线。
青霜见白拂雪站稳了,方提醒道:“我看到合欢铃和合欢宗那个宗主丫头了,他们就在对面,咦?他们怎么不过来?”
虽然风依旧在刮着,但比起方才那股诡异的飓风已小了一些,但风中夹带的细碎冰凌与雪花,冰凉刺骨,将白拂雪周身裸露的皮肤刮得生疼。
他长长呼出一口带着白雾般的气,白气还未来得及往天空升腾,便已被狂风刮散。
白拂雪此刻没空说话,他但凡一张口,就有被狂风灌入一嘴的冰、雪渣子。
只能将手中的长剑勉强当作攀岩钉,每走一步就将剑尖钉在石间,然后慢慢撑着剑柄,挪动到前方。
因此每走一步,白拂雪都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他感觉身上似背上了一座无形的大山,并且压力越来越大。
但与此同时,随着不断往对岸的修真界方向行走,白拂雪渐渐能感觉到身体开始发热,并且丹田之上那道霞光四溢的禁锢,似乎正在不住地颤抖。
底下白雾凝作的小水泊上,此刻白蒙蒙的灵力不住冒出一个个泡泡,似有朵朵浪花翻涌,颇有一副即将喷涌而出的迹象。
青霜不觉在白拂雪脑海中,惊喜地道:“有用!有用喔!快点快点!你快走到前面去,就可以吃丹药了,就不会死了!”
白拂雪勉强点点头,示意青霜自己知道了,撑着剑柄大喘了一口气,往前的步伐略微快了一些。
忽然,白拂雪耳畔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叹气道:“你真的决定放弃荣华富贵,过去修真界吗?现在你的棺椁还未下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白拂雪眼前突然弹出一个俯视的清晰画面,下方似乎正是狗皇帝给他修建的陵墓之前,一列列身着银甲的士兵列队,中间无数白花之中,一具黑黝黝的巨大棺椁分外醒目。
整个场面静默无声,肃穆非常。
一改往日眼前的模糊,此刻白拂雪看得十分清楚,甚至就连身体似都恢复到全盛状态,再无疼痛、虚弱之感。
站在最前面的已经十一岁的长孙朔小脸上的五官,同白拂雪记忆中他年幼时的变化不大,但此时仿佛是抽条发芽似的,总让白拂雪觉得有点陌生。
长孙朔抚摸着那块高大华丽的墓碑,碑文旁边还有一侧小字,是他从前临摹父皇的书法时,让长孙朔分外熟悉的笔迹,镌刻着一句——
“千秋万岁年,魂魄永相依”。
白拂雪令温箐、乌恩等同他自己,一直以来及至到自己“死”,都并未告诉长孙朔,他和他那便宜爹曾经在白河村那片无名湖泊之上,彼此互杀的事。
所以在此时的长孙朔心中,自己的堂舅舅和父皇感情一直以来很好,再加之偷摸看得那些民间的话本、传说。
因此长孙朔一步步走上阶梯之后,伸出一只手缓缓抚摸上那座冰凉的石碑,瞥了眼左手边不远处就能瞧见的皇陵,轻声低语道:“父皇,您等舅舅很久了吧?我以前听云阳侯说,自从您病逝后,舅舅身体便很不好,眼睛看不大清,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这些年,他一直在想您。这下子,你们终于能见面、团聚了。”
殊不知在北原尽头的白拂雪,若非狂风吹得他长发不断扇在脸上,幸而看不清表情,要不已经失去了精准的表情控制。
他后悔!就很后悔!
白拂雪就不该想着长孙朔年纪小,没有告诉他真相。
算了!
白拂雪无视眼前那一个悬在眼前的画框屏幕,继续逆风前行。
果不其然,耳畔再次响起那个陌生的声音,幽幽问道:“真的不回去吗?你回去了,可以去如常人一样娶妻生子,令白家此后的子孙封妻荫子、香火不绝。”
呵!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白拂雪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旋即发出一声冷笑,无视耳边不知是谁的碎碎念,再次艰难地将长剑钉在地上,逆风往前。
那声音似乎有点急了,道:“你去修真界又有什么用?你只是个杂灵根,这辈子若无奇遇,注定碌碌一生,还无妻无子,最终也只会一个人孤单离世。回去吧!”
只可惜白拂雪依旧不为所动,那声音固然语气平缓,似在陈述什么,但间隔的速度越来越快。
白拂雪见“它”似乎急了,只觉得越发可笑,他骨子里实际上向来是个叛逆的人,你叫我回去就回去,我偏不!
他撑着剑尖已经崩出豁口的长剑,继续一步一步,渐渐已走到了桥的中段……
桥中段的风反倒减小了许多,白拂雪抚了抚被吹乱,紧紧贴在脸上的几缕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