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暮色深沉时分。
栖霞阁中,殢雨尤云渐歇,悱恻兰息静止。
在锦桓帝的低哑地呼唤了一句后,宫女、太监无声地次第而入,将早已准备好的毛巾、水盆等清洁物件双手捧着,重新点上龙涎,让室内氤氲着那股红津丸的甜腥气味散去。
驿使在栖霞阁外,等了许久,身上淋漓大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好容易在眼睁睁跪在地上,瞧见人来人往的忙碌中,终于等到一个太监走出来,说传召他进去。
他快速步入满室生香的楼阁中,虽低垂着头,心跳如鼓,却仍忍不住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起四周。
便见一位年轻美貌的宫女,将一位身披玲珑薄纱,白发垂腰的美人从宽大的龙榻之上扶起。
那位美人微垂着头,看不清具体面容,似正欲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去。
而斜坐在龙椅上那位朱红衣袍的中年帝王,面上含笑,突然又将那美人重新拉入怀中。
美人无比乖巧地趴在帝王怀里,耳鬓厮磨间,似乎皇帝说了什么,只听他嗓音喑哑地低低应了声。
驿使心内大惊,虽然美人的声音尚且稚嫩,但分明是个男孩子。
他急忙收回视线,在龙榻前跪下,磕了个头,将信封举过头顶,用嘶哑地高声喊道:“臣北芦驿使裴破虏,参见吾皇,愿吾皇万岁!现有八百里加急,北芦城告急,求皇上即刻派兵支援!”
“拿来吧。”
福宝在锦桓帝出声的那一刻,已上前接过信封,恭敬呈上。
锦桓帝撕开封口,快速一目十行的扫过,只是冷笑一声,却是在裴破虏意料之外,并未立即召集大臣,商议派兵事宜。
反倒揉了揉他怀中美人那一头柔顺的白发,笑道:“雪儿,你该干活了。”
白拂雪将头埋在锦桓帝怀里,撒娇似的嘟囔:“累,睡一会儿再走。”
锦桓帝再次揉了揉他头顶软发,温声哄道:“乖,朕找辆马车给你,你在车上睡。”
白拂雪心里不禁骂道:卧槽!什么人这是啊?隔壁的资本家听到都馋哭了!
索性抱住他上半身,装没听见,未料下一刻,锦桓帝真将白拂雪打横抱起,走到栖霞阁外。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真找人拉来一辆鎏金华盖的豪华马车,就停在栖霞阁外。
锦桓帝微微躬身,将白拂雪抱了进去,放在宽敞可让白拂雪勉强躺下的座椅上。
白拂雪见他来真的,赶紧不装睡了,朝他急忙道:“等等,衣服!衣服!你打算我就穿这么一身去?”
锦桓帝笑了,给他拉上柔软锦被,轻吻了下他的额头,安抚道:“车上暗格里穿的、吃的、用的,朕都让鸣鹤准备了,你睡醒自己找。”
锦桓帝快速退出了车厢,瞥了眼跟出来年轻的北地驿使一眼。
他自然看出这年轻小驿使的不满,故而心下不快,冷冷道:“你便做个车夫,带着雪儿去北芦城支援吧。”
“啊?我?”裴破虏只觉莫名其妙,他还未答话,却发现锦桓帝已带着人拂袖而去。
此地夜风微凉,只剩下他与那辆豪华的鎏金马车面面相觑。
裴破虏不禁心道:我与马车上皇帝的那个男宠,我俩去支援北芦城?真的假的?
皇上,您在逗我吗?
……
数日后。
秋风萧瑟,山抹微云,衰草连天。
北疆百里皆未见炊烟,只余北风呼啸,与马蹄哒哒和车轮在荒径上碾压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