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冬季的午后阳光,苏梨的眼中浮现出悲苦的光影。
她深吸一口气,注视着眼前这栋她不能更熟悉的居民楼。
若非万不得已,她根本不想回来。
这一片不起眼的郊区,离苏梨的大学明明很近。从童年她随父母搬来,到她离家住校……整整十二年光阴似水。
可这座“巢”,却仍停在十二年前——
苏梨明白,那些中产的骄傲,都早已雨打风吹去。
心底苦杏仁般的自怜底味泛起,苏梨脚下的高跟鞋踢开破损的人行道砖,专注往前。
眼下,更令苏梨芒刺在背的是……顾慕飞。后者就尾随在她身后三步之遥。他定制皮鞋的脚步轻盈入耳,在行李箱颠簸的噪音下悠哉地打着节奏。
而苏梨几乎不敢回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他窥见自己一直拼命隐藏的命门。
低下头,苏梨只甩脱他般加快步伐。
她本以为,冷淡如他,最多只会随意派个手下,把她这位新晋情妇潦草打发。
但从市中心驱车而来整整一个小时,顾慕飞不但亲自驾驶,甚至还坚持要亲手替她拎行李,一直护送她进家门。
而且,难得肉眼可见,他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好。
——他不是说,很忙吗?
——难道,他就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事了?
边如此胡思乱想,苏梨从生锈的锁孔里硬拔出钥匙,又勉强拽开单元大门。
门发出尴尬的“??”一声。
——乍然,就像小时候的雪花球八音盒摔碎在脚边。
玻璃仍在四溅。苏梨忍不住往后惊跳。怒骂、耳光与脚底被碎片扎破的幻痛随她身体缩紧,扑面而来……
冷冽入骨,苏梨落地的脚吃痛一摇。
一步上前,顾慕飞立刻从后方揽护住几乎跌倒的她。
就在这时,盈动的钢琴声从洞开的门后循循流出。似乎……是肖邦那首着名的《即兴幻想曲op。66》。
顾慕飞微微皱眉。
然而,苏梨稳住自己,力争全不为琴声所动。她只趁顾慕飞这一瞬分心,轻轻离开他扶住她腰际的手。
……呼吸有些乱。像她被他的温暖乍然刺痛到。
轻车熟路,她远远打开楼道尽头的防盗门。
“欢迎下榻寒舍。”
口气淡若无痕,苏梨冷冷地语出讽刺。
“先进来吧。”
几乎,就在进门的瞬间,出于多年间习惯,顾慕飞眼神刀锋般扫过,早把这套房尽收眼底:
四壁徒然,像雪洞。
明显,房主曾经也优渥过。书画不知被抵债还是典当,泛黄墙上的白印子仍透出不低头的曲高和寡。
这套房已经至少十年前的设计。开门瞬间,就像乍然撬开一枚时间化石。
但整套房仍肃穆、井井有条。
琴声渐近,顾慕飞的视线也随之右转。从玄关往右,斗室里只这架古色古香的木色立式钢琴,格外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