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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五味真谛 贰（第1页）

高铁转大巴再转三轮车，当汪璒站在青溪镇斑驳的牌坊下时，夕阳正把青石板路染成蜜糖色。空气中飘着桂花香和隐约的炊烟气息，与她想象中父亲年轻时驻足的地方分毫不差。

&0t;江南春&0t;的招牌隐在巷子深处，门楣上褪色的对联依稀可辨：&0t;一味能调千般味，五香可解万种愁&0t;。

推门进去的瞬间，汪璒怔住了——柜台后低头剥毛豆的老妇人，鬓角别着一支与她行囊中一模一样的银簪。

&0t;请问&0t;汪璒刚开口，老妇人抬头，两人同时倒吸一口气。对方眼角的皱纹突然生动起来，仿佛透过她看见了某个故人。

&0t;你是汪明远的女儿。&0t;这不是疑问句。老妇人颤抖的手摸向簪，&0t;这眉眼错不了。&0t;

厨房布帘突然掀起，系着围裙的陈阿四端着蒸笼走出来：&0t;老婆子，谁啊这&0t;蒸笼咣当掉在地上，热气腾腾的糯米藕撒了一地。

&0t;师兄的女儿。&0t;老妇人——现在汪璒知道她该叫周姨了——轻声说，&0t;来找《五味谱》的。&0t;

陈阿四的眼泪突然涌出来：&0t;明远兄到底还是走了？&0t;得到汪璒沉默的确认后，老人用围裙擦了擦手，&0t;饿了吧？尝尝你爸当年最拿手的&039;荷叶粉蒸肉&039;。&0t;

当那道看似普通的蒸肉放在面前时，汪璒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棕红色的肉块裹着金黄油亮的米粉，荷叶的清香中隐约有酒香浮动。这味道是她五岁生日那天父亲做过的，后来再没重现的味道。

&0t;不是技法问题。&0t;陈阿四看她小心翼翼咀嚼的样子，忽然说，&0t;你刀工火候都不差，但太执着于所谓的&039;正确&039;了。&0t;他指了指窗外波光粼粼的溪水，&0t;做菜要像这水，该湍湍该缓缓。&0t;

周姨从里屋捧出个紫檀匣子：&0t;你爸当年落在这儿的。&0t;打开匣子，里面不是想象中的古籍，而是一叠黄的信纸，每张都记着一道菜谱，末尾却都写着&0t;某年某月某日，为阿沅所做&0t;。

汪璒突然明白那支银簪的含义。她轻轻取出最上面那张，上面记录着&0t;五味鸭&0t;的改良配方，日期是三十年前的立夏。备注写着：&0t;阿沅说太苦，减了陈皮添了枣泥，她笑时眼如新月。&0t;

&0t;《五味谱》从来不是一本书。&0t;周姨——现在汪璒明白她就是&0t;阿沅&0t;——抚摸着那些字迹，&0t;是你父亲为在乎的人做饭时，记下的心情。&0t;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细雨，打在青瓦上如珠玉落盘。汪璒想起最后一次见父亲，他在病床上虚弱地说：&0t;璒儿，真正的味道要用心&0t;当时她以为老人神志不清，现在才懂那是他毕生的领悟。

&0t;周姨，&0t;她擦干眼泪，&0t;能教我父亲在这里学到的&039;活味&039;吗？&0t;

老妇人笑了，眼角的皱纹像绽放的菊花：&0t;先，你得学会为自己做一顿饭。&0t;

雨声中，汪璒系上父亲用过的旧围裙。这一次，她不再想着精确到克的配方，而是回忆父亲哼着小调颠勺的样子。当第一缕香气从锅中升起时，她忽然明白张老先生说的&0t;魂&0t;是什么——那是烹饪者倾注在食物里的生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