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飞眼睁睁看着左侧的光网彻底崩碎,一股带着刺骨寒意的乱流卷了进来,将旁边一个弟子的半边身子瞬间冻成了冰雕,而另半边身子却在同时被高温灼烧成焦炭。这种生与死、冰与火的诡异景象,让甲板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稳住!”雷炎仙君突然将拐杖顿在甲板上,拐杖顶端镶嵌的雷晶发出刺目的光芒,“所有人以我为中心结雷阵!月飞,你用斩邪剑护住阵眼!”
月飞咬了咬牙,强忍着灵力透支带来的眩晕,将斩邪剑插在甲板中央。剑身没入木板三寸,青光再次亮起,与雷炎仙君拐杖上的雷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椭圆形的护罩。那些扑来的乱流撞在护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护罩剧烈摇晃,但总算暂时挡住了冲击。
“仙君,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月飞喘着粗气问道,他能感觉到护罩外的力量越来越强,雷晶的光芒正在逐渐黯淡。
雷炎仙君盯着那片黑暗,此刻黑暗的中心正缓缓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流淌出粘稠的、如同墨汁般的液体,那些液体滴落在乱流中,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是‘蚀时之影’。”雷炎仙君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传说中被时空法则遗弃的存在,以吞噬时间和空间为生。古籍上说,它们只会在时空乱流最深处沉睡,没想到会被震雷箭惊动……”
他顿了顿,看着那道不断扩大的缝隙,补充道:“震雷箭蕴含的雷霆之力本是法则的衍生物,对这种东西来说,就像是黑夜中的烛火,想不吸引它都难。”
月飞的心沉了下去。他听说过蚀时之影的传说,那是连仙尊级别的强者都不愿招惹的存在。他们这一艘小小的云舟,在对方眼里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就在这时,护罩突然发出一声脆响,雷晶的光芒猛地暗淡下去。月飞低头一看,只见护罩底部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而那裂痕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上蔓延。
“撑不住了!”雷炎仙君咳出一口血,显然维持雷阵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月飞,你带着其他人跳船,乘逃生舟走!我来拖住它!”
“不行!”月飞想也不想地拒绝,“要走一起走!”
“没时间了!”雷炎仙君猛地推了月飞一把,将一枚玉简塞进他手里,“这是我雷炎谷的秘法,能暂时隐匿气息,也许能骗过蚀时之影。记住,千万别回头,一直往乱流稀薄的地方走!”
他话音刚落,护罩的裂痕已经蔓延到了顶端。随着“咔嚓”一声巨响,整个护罩彻底崩碎,狂暴的乱流瞬间灌满了甲板。月飞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旁边的弟子,却只抓到一片虚空——那些来不及反应的弟子已经被乱流卷走,消失在灰黑色的巨浪中。
“快走!”雷炎仙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月飞挣扎着回头,只见老者已经拔出了箭囊里剩下的六支箭,周身环绕着刺目的雷光,如同燃烧的太阳。他朝着那片黑暗冲了过去,六支箭同时射出,化作六道雷龙,死死地缠住了从黑暗缝隙中伸出的、如同触手般的黑影。
“吼——!”蚀时之影再次发出怒吼,这一次的吼声里充满了愤怒。黑暗中的缝隙骤然扩大,更多的触手伸了出来,如同无数条黑色的巨蟒,疯狂地抽打着雷炎仙君的雷龙。
月飞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他知道雷炎仙君是在用自己的性命为他们争取时间。他咬紧牙关,抓起地上的一枚逃生舟玉简,猛地捏碎。
一道白光闪过,一艘只有丈许长的小舟出现在甲板上。月飞忍着剧痛,将身边还活着的三个弟子推上小舟,自己最后一个跳了上去。他启动了逃生舟的阵法,同时捏碎了雷炎仙君给的那枚玉简。
一股微弱的波动从玉简中扩散开来,逃生舟瞬间变得模糊透明,仿佛与周围的乱流融为了一体。月飞操控着小舟,朝着远离黑暗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不敢回头,只能死死地盯着前方。耳边还能听到雷炎仙君的怒吼和蚀时之影的咆哮,还有时空乱流越来越狂暴的轰鸣。逃生舟在巨浪中颠簸,好几次都差点被卷入漩涡,但都被他凭着最后的灵力险之又险地避开。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声响渐渐远去,乱流也变得平缓了一些。月飞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瘫坐在小舟上,看着身边三个惊魂未定的弟子,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斩邪剑掉落在舟底,发出沉闷的响声。月飞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还残留着剑柄的温度,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留在了那片黑暗里。
小舟继续在寂静的乱流中前行,四周是无尽的灰黑色,看不到日月星辰,也分不清方向。月飞抬头望着虚空,仿佛还能看到那道燃烧的雷光,和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不知道他们最终能漂向何方,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生机还是更深的绝望。但他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斩邪剑,只要这把剑还在,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必须带着剩下的人活下去。
因为这是雷炎仙君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逃生舟的微光在无边的黑暗中缓缓移动,像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却又带着不肯熄灭的希望,驶向未知的时空尽头。而在他们身后,那片黑暗依旧悬浮在乱流深处,只是不知何时,一道细微的雷光从黑暗中心悄然升起,然后迅速熄灭,仿佛从未存在过。